宋军山上的机动兵员几乎全部都集中到了谷口的两侧,弓弩手用弓弩,大部分人则用石头砸山下谷中的交趾人。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徐平从建蔗糖务开始定下的事前要有计划,事后要有总结的制度起了作用。
上次对付陈常吉,谷口这里宋军的武器主要是弓弩,事后发现效果并不理想,反而是简单地扔石头杀伤更大。这次从开始准备便在谷口两侧山头堆了简单处理的石弹,兵士只要扔出去,被砸中的交趾兵士就非死即残。
不大一会,谷口便躺了数百的交趾兵士,有死有伤,也没人再管。
砸到地上的石弹到处乱滚,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严重影响了后续军队前进的阵形,谷口的交趾军队开始混乱起来。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交趾主力还是成功地进了山谷。
黎奉晓一向自负勇力,第一次冲锋就亲自带队,冲进山谷,见前面空荡荡一片,数里外的南谅州城只有模糊的轮廓,不由吃了一惊。
李明信回去说得谷口战事如何惨烈,箭矢满天,大宋骑兵纵横,石弹在后队雨一般地落个不停,黎奉晓想当然地认为一进谷就有恶战。
但山谷里什么都没有。
前面的州城还在数里之外,两侧的两道土墙虽然高大如城墙,但相距也很远,就是厉害的蹶张弩也不能把谷中空地覆盖住。
宋军在搞什么?
或者是自己运气好,真地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完成布置?
就在黎奉晓犹疑不定的时候,突然土墙后面传来“咚、咚”的闷响。随着响声,几个原本不注意的黑洞洞的管子冒出黑烟。
黎奉晓还没得及想那是什么,呼啸的石弹带着破空声已经到了交趾军队前面。向军阵横扫过去。
多年战阵练出来的丰富经验和灵活反应,黎奉晓本能地就飞一般地跳下马,在地上一滚,从身边兵士的马匹下面滚过。
就在此时,交趾军中惨叫声不绝,随着骨肉碎裂的声音。马匹倒地的声音,就连黎奉晓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只觉得一阵心颤。
一轮炮过,交趾阵形就乱了,此时土墙两侧的宋军才开始放弩,乘交趾军阵形不整,盾牌护不住的时候,又割麦子一般放倒了无数交趾兵士。
黎奉晓从地上爬起来,只见自己的随身亲兵都死了一小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的火炮是打不准。可架不住宋军几十门炮朝着一个地方打,要不是黎奉晓反应得快,第一轮炮就取了他的性命,这仗也不用打了。
正在这时,前方炮声又响,黎奉晓吓得魂飞魄散,拉着一个兵士就倒在地上,用这兵士的身体挡住自己。
这一次炮弹倒是没有找上他。却把交趾阵形彻底撕烂了。
听见没了动静,黎奉晓手上猛一用力。掐断了手中兵士的脖子,从容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宋军谷中砲太厉害,听我军令,全军向左,攻左边土墙!登墙之后。我们顺着墙攻州城!”
随着军令,交趾阵中战鼓响起,旗帜飘扬,散乱的阵形慢慢整齐起来。
徐平在山顶上看到,对身边的桑怿道:“都说黎奉晓是交趾第一名将。现在看起来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还是不了解我们布置的虚实,但全力进攻一面土墙确实是抓住了要害。”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高大全出击?”
“不能耽搁,你去让高大全和韩道成各带两千骑兵,轮番冲击交趾人的侧翼。有两点要特别记住,一是如果交趾人及时调整阵形,改为面对南边来的骑兵,那么就不要真攻,到了他们阵前一里之地返回即可。如果他们不中断对土墙的进攻,则先向两侧让开,先让火炮轰上两轮,再冲击敌阵。”
桑怿应诺,去派传令兵传徐平军令。
土墙本身就是路,传令兵从山上驰下,直接顺着土墙奔向州城。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初春的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在这小小的山谷里,却到处都是杀戮,阳光下只有火和血。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大队骑兵从州城之后绕了出来,迎着太阳,手中刀枪都泛着寒光,森严的阵容震人心神。
几里外的黎奉晓远看见,根据多年的征战经验,一下就判断出了来的必是宋军骑兵大队,心里暗暗叫苦。
步兵对骑兵并不是没法对付,只要阵容严整,对方也不敢直接冲阵,只能慢慢寻找机会。
但要命的是此时交趾军队面对宋军骑兵的是最薄弱的侧翼,这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被骑兵从侧翼冲进步兵阵形,结果几乎只有小溃败。
看看前面,前锋离着土墙还有数十步,被宋军密集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而在不远处,可以清晰地看见宋军正在拆了山后的小型石砲,挪到土墙的后面来,估计要不了多久,交趾军队又会面临宋军石砲的攻击。
自雨停了之后,太阳就卖力得很,地面早已干燥,宋军的骑兵虽然只是缓慢前进,依然带起漫天灰尘。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黎奉晓只觉得心弦越绷越紧。耳中渐渐传来骑兵踏过大地的轰鸣声,如奔雷一般滚滚而来。
黎奉晓不敢再耽搁,高声下令:“变阵,迎战宋军骑兵!”
帅旗转向,旗帜乱摇,交趾军阵慢慢旋转,前阵变到北方。
交趾一变阵,土墙后面的宋军就传出一阵欢呼声,弓弩射得更密集了,有的小砲已经架好,有石弹开始落进交趾军阵里。
黎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