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玉儿苦笑,一面将范文程新送来的书,放在书架上,似乎觉得位置不妥帖,看了看又换到别处去。
范文程没敢跟着,很快就听得噼噼啪啪的声响,像是很多书从架子上掉下来。
门外的宫人听得动静就冲进来,只见皇太后捧着几本书露出脑袋:“没什么事,退下吧。”
范文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宫女太监们都退下去,他便道:“启禀太后,臣以为凡事物极必反,义皇帝过世后皇上仍旧倚重两白旗,本意是要稳定朝纲,但时日久了,其他人必定不服。再者,若待两白旗又一次站稳脚跟,皇上再要削弱他们也难。”
“这些话,你对皇上说就是了,难道不是你劝索尼和鳌拜,不要来请我垂帘听政?”玉儿耐心地收拾她的书,“那么你也该明白,我是不会干预朝政的。”
范文程道:“可皇上是至孝之人,太后……”
玉儿的手停下来,可笑的是,当范文程认为,福临是因为在乎她的感受,才不愿动多尔衮,可玉儿却觉得,福临就是在等她去开口,好将一切的责任推在她的身上。
就像牛钮出生的那天,玉儿抱着自己的大孙子,第一次恍惚眼前的少年天子,竟然就是她的儿子。
“范大人见过大阿哥了吗?”玉儿笑道,“一转眼,咱们牛钮都满月了。”
范文程道:“臣这般微贱之人,怎敢见皇长孙。”
“这叫什么话?”玉儿放下手里的书,“随我来,到阿哥所去见见大阿哥,将来我还指望你给我们大阿哥启蒙,教他诗词学问。”
范文程见皇太后始终回避多尔衮的事,也不敢追得太急,只能顺从地跟着来到阿哥所。
阿哥所位于外朝东侧,与内宫隔着重重宫墙。
将来妃嫔所生的阿哥格格都会被送到这里抚养,自然位高者有位高者的的生母巴尔娅福晋,连一个正经的后宫名分都没有,自然是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大阿哥出生后就被抱走了。
范文程跟着太后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阿哥所时,刚好遇见出月子不久的巴尔娅福晋在阿哥所的大门外晃悠,她突然见到皇太后,立刻就被吓着了,带着身旁的小宫女跪在墙根下,身子缩成一团。
“起来吧,跟我来。”玉儿和颜悦色地说,“去看看孩子。”
巴尔娅大喜,叩首谢恩后,与范文程见了礼,便跟着一道进门,她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见过儿子,事实上儿子出生后就被抱走,她连儿子的模样都没能记住。
初为人母的小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骨肉,眼含热泪地和儿子说着话,大玉儿让范的模样后,就和他一道在阿哥所里转了一圈,玉儿叹道:“还记得为了小格格们的书房,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光景,一转眼,要考虑孙儿们将来的学业了。”
“太后娘娘必定儿孙满堂。”范文程道。
“儿孙满堂……”玉儿悠悠一念,“可他只留下一个女儿。”
范文程微微蹙眉,低下了头,佯装听不见。
玉儿则问:“范文程,对你而言,你心中对多尔衮是恨多一些,还是敬多一些?”
“敬。”范文程毫不犹豫地回答,“义皇帝功在千秋,当受万世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