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霜重,寒风起舞。
一个不知名的寺庙里面,点亮了七七四十九更红烛,照出寺庙里面的面貌:倒塌的山神像、蒙上灰尘的神位、多年无人问津的香炉、屋顶上的蜘蛛网……
寺庙正中被清理干净,摆着一个桌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盘,木盘里铺着一层细沙,沙盘中,放着一个人字型由桃木和柳木合成的木笔——这就是乩笔了。
有人在这破庙中准备扶乩请神了。
庙中六人,两女四男,九婶子赫然在这六人之中。两女做鸾生,两男人做唱生,还有两人记录,合成了六部人员。
远远地看去,灯火通明的破庙中,这六人一会儿烧香、一会儿拜神。
扶乩开始了。
女的,一左一右共拿着乩笔的两边;唱生,一左一右拿着块短横木;记录,一左一右执笔而立。
两个鸾生拿着乩笔开始在沙盘上写字,一通鬼画符,写一个字,左右唱生便拿着横木抚平沙盘里的沙子。
忽地,九婶子说了一句:“来了、来了!”
语毕,宁青的黑影浮现在破庙之中。
宁青问道:“是仙,还是鬼?”
鸾生手中的扶乩笔“喀拉喀拉”地在上面写下一个个字,唱生在旁边依字迹吟唱:“是人还是妖?”记录生飞速地记录着。
宁青脸色微变,带了点怒色,显然这个回答有些激怒了他。
“何方仙鬼,可有神通?”
对方回答,“凡间人妖,也会邪术。”
两问两答下来,宁青已是勃然大怒,大袖一挥,两个记录生手中笔纸一落,就无声倒地。另外几人见了,吓得顿时面如土色,都是腿一软,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宁青上前,拎着两个鸾生站起来,怒道:“给我继续!”
“是是是……”
鸾生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再次拿起乩笔。唱生被宁青一瞪,也吓得立刻爬起来。
宁青铁青着脸,忍耐着继续问:“但问仙,可知地仙寒一栀所在何方?”
沙盘剧烈抖动起来,乩笔在两个鸾生的扶立之下,快速舞动,一字一字组成句。一字完毕,沙盘一抖,沙子平整,又落下下一字,完全不用唱生抚平。
两唱生面色发白,哆嗦吟唱:“早闻凡间有一资质平庸者,求仙成痴,误入魔道二十年,众叛亲离。本仙感你心诚,特在岳州候你,看一看这寻本仙二十年的凡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寒一栀。”
呵!资质平庸?
宁青眼珠猩红,目露凶光。
二十弦那个老东西的眼会收一个资质平庸者为徒?
宁青狂笑起来,身上的黑气爆发开,将整个寺庙中的蜡烛全部吞噬。黑暗中,传来四个人的惨烈的叫声。
“地仙?就算你是天仙,本座也不会放过!”
……
——“啪嗒”一声爆裂响,惊醒二十一。
篝火上升起一层细细的火星,在高处熄灭成灰。
沈墨洲有些歉意地看向她,“不小心烧了一截断竹在火堆里面,没想到把你给吵醒了。”
二十一环顾四周,问道:“仙若呢?”
“前面小溪里打水去了。”沈墨洲指了一个方向。
二十一顺着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前面溪边,乔扬帆在侧,为仙若举着火把。
“哦……”二十一微微放下心来。
沈墨洲凝望着她,问道:“你又做噩梦了?”
二十一抿着唇,没有否认。
沈墨洲向她靠了靠,低声问道:“女先生,岳州之后又要去往何方?”
二十一捂着被火烤红的脸颊,闷声道:“没想过,在岳州那边过完年再说吧!”
她站了起来,朝灌木丛那边走。沈墨洲也连忙站了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嘘嘘啊——”二十一拉长声音回答。
“……”沈墨洲面露绯色,呐呐嘱咐:“那别走远了,有事叫我。”
“嗯。”
嘴里这么答应,可她人却走得远远的,知道那边的篝火在视野中变成巴掌大的画面。这寂野,有些冷,让二十一打了个抖儿,去解身上的裤带。
“诶,越来越冷。”
裤解一半,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背后吹来。
此风诡异,二十一瞬间察觉到异常,提着裤子转身。
“姑娘……”有人在风中轻声呼唤。
“什么鬼!”二十一此刻真是窘极了,这脱裤撒尿的关键时刻能碰上鬼,倒是此生头一遭。她连忙去系腰带,边怒斥道:“好大的胆子,敢趁人三急得时候出来偷袭!看我怎么收拾你!”
“……姑娘……”对方这鬼声音中也有些窘迫了。
二十一胡乱地绑好裤腰带,回头去找那鬼。
只见身后几丈开外,悬着一张泛着青光、男女莫辩的鬼脸。
“做鬼都无耻,做人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二十一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去摸符纸。
“姑娘息怒!”那鬼脸连忙求饶示好,“小鬼是九婶子祠堂的那只灵通鬼,实在无意冒犯姑娘。”
“灵通鬼?”二十一从衣兜里扯出了半张符,愣住了,“你不是投胎去了吗?”
“地府已安排小鬼投胎之日,此事还多谢姑娘帮忙,解救了我们这一帮游魂野鬼。”灵通鬼谢道。
既然认识,二十一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但打扰她上厕所,实在是可恼!她冷着张脸,叱问道:“既然投胎日子定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姑娘莫恼,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