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殊说完这句,我就隐隐觉得大概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还带着泪痕的少女,清澈的眸子底下是倔强而又通透的光,精致小巧的脸,扫过几缕黑色柔软的发线,男人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顾简一番,没什么瑕疵的肌肤和五官,除了贫穷带来的朴素,气质如花骨朵一样脆弱之外,美得惊心动魄。
易明殊似乎是看够了,松开顾简的下巴,她吃痛地揉了揉,又恨恨地说了一句,“下流。”
我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道,“顾简,你别再激怒他了,看这个样子,兴许能吃得你连骨头都不剩下。”
我说的吃,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吃。也不知道顾简到底听明白没,她还是像一只充满戒备的兔子,警惕而又含着怨恨的目光看着易明殊。
手术室的灯彻底被熄灭,医生在旁边终于说道,“姑娘,在这里争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再去看你阿婆一眼吧。”
这句话,彻彻底底地碾碎了顾简的心,她揪着我的衣领,几乎快把自己的唇咬破,“阿婆….”眼泪一滴又一滴,滚烫地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倒也有些心疼,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瘦弱,冰凉,不断地在颤抖,带着极大的痛苦。
也没有空再和易家兄妹去争论什么,我抱着顾简,一句话也没多说,最后她抬起头,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谢谢你,清念,你去忙吧..我进去了..阿婆..她还在等着我。”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揪,扎心扎肺般地疼痛。
我不知道,当她转身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等待她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到底带着多大的哀伤和绝望?那么瘦弱娇小的女孩,又该如何承担这一切?
难得难得,我会同情一个人,可怜一个人,心疼一个人,又想着对一个人能好一些。
岁岁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满意,“卡洛琳,你是个骗子,说好只走开五分钟的,可是都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哼,你的鼻子会变长,也会长得越来越丑。”
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把郑清岁这个小家伙,吊起来打了一顿。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你才会越来越丑,越来越胖,没鼻子没眼睛,小怪物。”
岁岁在我的怀里拼命挣扎,自然也跟着我互相对骂,小小年纪,和郑清执学得不三不四的。
“乱吃东西给我装病,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哼,我没有,我的肚子是真的很疼疼额。哇,你打我,别人都看着呢。”岁岁大喊一声,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男人,“卡洛琳,那个帅哥哥在看着你。嘿嘿嘿,你的真面目被他看到了,一定会被吓死的。她也是你男朋友吗?上次那个好看的哥哥呢?你和他分手了,还是你被他甩了?”
小屁孩儿,话可真不少,而且都是在胡说八道,估摸着都是和郑清执学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我倒是有些惊讶,易明殊还没有走。
岁岁算是躲过一劫,我刚放她下来,就如获新生,一溜烟儿地跑得不见人影。
易明殊依然面无表情,我摸了摸头发,掩饰刚才尽数被人看了个全套的尴尬。
“易先生,请问你是跟随傅先生一起来hk的吗?”
这个问题,我确实好奇。
难得,易明殊倒是没有忽视,反而点了点头,勉勉强强算是回答了我。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呵呵两声,“那欢迎你常来这里做客。”
天花板上貌似有乌鸦嘎嘎飞过。
易明殊还不走,他想做什么?我疑惑,但很快又想通,该不会…是在等顾简?
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啧啧,谁让顾简生得貌美,哪怕被人看上也没有办法。
我感叹,兴许一同爱恨情仇又要上演,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看了眼手表,吓了一大跳,从清晨到邻近中午,大半天竟然过去。
“易先生,那么再见了。”我寥寥草草地说完,便打算往门口出去,岁岁她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被拐卖了也就罢了,若是被我发现在街上买糖葫芦吃得美滋滋,我拎起她那就是另外一顿打。
易明殊忽然叫住了我,令我意外的是,他完完整整地喊出了我的名字,“郑清念。”
我的脚步停下,心也跟着结结实实地跳了一大下,“怎么?易先生还有指教?”
我以为,我在他面前很没存在感,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连名字都搞清楚了,看样子本事挺大。
易明殊沉默许久,然后对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搞不懂,绍清的眼光怎么那么差。”
我石化在原地,世界颠倒,黑白不分。
绍清的眼光怎么那么差..那么差..么差..差。
昏厥。
这句话到底多让我生气呢?这么说吧,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两边的行人纷纷面容惊恐,不约而同地给我让了道,生怕我头顶的乌云炸开,伤及无辜;当我拎着岁岁坐了一辆黄包车的时候,那黝黑地大叔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挥挥手,“姑娘,这钱我就不收了。”当我回到家的时候,郑清执本来很不爽我的大动静,但一看到我的脸色,顿时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哇靠,这个易明殊,到底是什么意思?傅绍清眼光差,还是在讽刺我长得丑。
我这个人,最爱面子了,别人只能夸我好看,不夸我,那我就讨厌他,所以我现在很讨厌易明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