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绍清就当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继续漫不经心地开着车,“都快七点了,一起吃个晚饭吧。”
果然,就知道他会耍赖。哪里会干干脆脆地送我回家?不继续纠缠才怪。
我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等着看傅绍清接下来又是什么套路,“不吃,我要减肥。”
“你已经够瘦,不给减。”傅绍清没有看我,只看着前面的路,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区,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戴着红色礼帽的英国交警大概是在开小差,看上去极为不务正业,态度随意得很。
车开过,正巧撞见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索性将脑袋伸出窗外,给了他一个飞吻。
“wow!”他瞪大了眼睛,做了一个胸口被击中的夸张状。
傅绍清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踩下油门,车速顿时变快。
我差点飞出去,不夸张。扒着车窗,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把车开那么快,你赶着去投胎?”
“什么时候去沪津?”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将话题转移了个干净,“确定了就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办理学校的手续。”
说到这个,我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哪里来的资格替我做决定?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沪津,我记得我一直都决心要去百老汇。傅绍清,你别得寸进尺。”
“我什么都可以让着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
傅绍清将车开得飞快,也不忘把话说得井井有条,“在香港就能和英国佬眉飞色舞,你觉得我会放你去美国?沪津四通八达,包容万象,又是远东第一大城市,还满足不了你吗?念念,我并你不反对你拍电影,如果这是你喜欢做的事。”
我咬牙切齿,但到底还是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显然不是和他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我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噢,英国佬?我记得,傅少和英国总统的关系一直不错,这算不算背地里说人家的坏话呢?”
傅绍清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你以为有多稀奇。知不知道鸦片。”提到这个,他的语气忽然一沉,“洋人也没少在暗地里嘲笑我们,赚钱到手软,想方设法把鸦片运往内陆倾销,通通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换了个姿势,更加方便打量傅绍清专心致志开车的样子,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着他的话。
傅绍清其实和英国人的关系并不如报纸上所说得那样?
果然,权利和权利之间的交易都不够纯粹。
小乐在帮着英国人种植鸦片,自然是和傅绍清站在对立面。
一想到这个,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脑袋,我立即将身体坐得僵硬,握紧了拳头,眉心蹙成皱巴巴的一团,该不会……
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小乐想借助英国人的势力和京军作对,可他又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丁香,和几年前那一场天翻地覆的变故,云水村有他的爹娘,他同我一样,不可能放得下。
也难怪,小乐到处在派人找我。
我满脑子都是纷繁杂乱的思绪,直到傅绍清把车停了下来,他下车,又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啪”的一声,这才将我从万千复杂的情绪之中拉扯出来,我转了转有些凝固住的眸子,几分清醒,终于有了反应。
“在发什么呆,吃饭去。”傅绍清很自然地就把我手上的包拎了过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他还年轻,踩着万人尸骨站在了权利的巅峰,傅绍清无意是残忍的,但不可否认,他在这个乱世之中大获全胜,毋论他到底用了多少手段,杀了多少人。
那么,是不是应该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我跟在傅绍清身后,沉默不语,他却以为我饿了,自言自语道,“天冷了,应该吃点热的,暖暖身体也好。”
我呵了一口气,吐出一圈圈白色的氤氲,看样子,真的降温了。
穿得有些少,确实冷了些。
傅绍清停了下来,他直接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微微蹙眉,“要变天,你也不注意一下,连衣服都不加,是不是想冻死自己。”
“显得臃肿。”
他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些,上半身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腿,能当裙子穿,显得空空荡荡,袖口能甩着玩,像个拨浪鼓。
“为了爱美不要身体?”
“你不懂。以为这里是燕京城?各个长袍马褂,古板又老土。”
我好不屑。
傅绍清依然无奈,他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拨出藏在衣领下的发,“嗯,这位小姐现在注重时髦,到时候感冒发烧流鼻水,模样才是惨不忍睹。”
“少诅咒我。”
我看了看他,这下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不冷吗?
哦,差点都忘了,傅绍清早就在军营都历练出来了,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你要吃饭就自己去吃罢,我不想去,我要逛街,我要买围巾。”
傅绍清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无论什么都无条件顺从我,“那我陪你一起。”
耶诞将至,中央大街都被装饰的星灯点缀得闪闪发光,大概七点整,教堂便传来唱诗班的祷告声。
耶稣,上帝,我双手交叉,紧紧地握在下巴前,轻轻跟着哼唱了一句。
灯光下显得傅绍清的眉眼很温柔,带着模糊的朦胧之感,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眼神仿佛都快融化下去,“很好听。”
“那是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