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大早就去了医院,等到十点半可以探视时,抱着一束花溜进住院处。
不知道赵乔住哪间房,先是把外科病房翻了一遍。见过了一群断胳膊伤腿各种手术的病患后,我又去翻心外科。
最终,透过一间单人病房的门缝,看到靠在床头坐着的赵乔。护士正在给她换液,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一边拍着赵乔肩膀正说着什么。
我以花坐掩护在门前溜边听了会儿,在护士和那个妇女往门口走时连忙退远一步,装做正在查看门牌号码的探望者。
“护士,我回去拿汤,还劳烦你多看着这里些……”
“没关系,我会经常过来看着些。病人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离了人,你们做家属的自己多上着点心……”
中年妇女点头哈腰的赔笑,在护士走后,回头说道,“小乔,我去拿饭,就去一会儿。你别乱动,有事叫护士。”
叮嘱完,把门带上走了。
她一进电梯,我马上返回身来进了赵乔的病房。
一室一厅的单人病房布置简单,紧靠门是个卫生间,再往里是个放了微波炉的琉璃台。病床正对窗,光线极好。
我回手把门合上,举起花往赵乔身前凑,“嗨,赵乔,我来看你了。看,桔梗花,喜不喜欢。”
赵乔没动,也没回应我的话。
我偏头,用手在她眼前轻晃,“赵乔?”
赵乔眨下眼,转眸看我,笑了,“我在想事情。”
我暗松一口气,重新把花送到她眼前,晃着手腕乱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好看不好看不!这大冬天的,我跑了好几家花店才买到桔梗。”
其实医院门口花店就有,不过我这人嘴贱,喜欢没话找话卖乖讨好。
“好看。”
“好看就多笑下,笑了我给你买猪蹄啃。”
赵乔果真笑了,不过胸腔只起伏两下她脸色就变的煞白,捂着胸口前额冒了一层虚汗。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胸口有伤。”把花扔到一边,我焦急的问,“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下。”
她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对我摇头,“不用,没事。刚换的药,又正输着液,医生来也只是看伤口绷线没有。笑几声而已,还不到绷线的程度。”
“……哦,哦。”我被说服了,转身找个花瓶,把桔梗插进去。
回头,发现赵乔正看着我,目光清澈似水。
那眼神有魔力,让本来就充满好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的我凑到她面前,指着她胸口小声道,“到底,发生什么啦?你老公和钱医生说你有抑郁症……”
可是我不信,没错,我不信。
我三姨抑郁症,我们一大家子深受折磨好几年,我知道一个抑郁症患者是什么样的。
赵乔,不像。
赵乔抬头,咬着失水的嘴唇,眉心皱紧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对我轻笑,“我的病又犯了……”
“……”我一愣,“抑郁症?”
“大概是吧。”赵乔语调轻快的道,“反正是有病。不过还好,不严重,因为我还记得你。”
“记得我……”
“嗯,记得你,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赵乔微微歪头,长长的头发自肩头滑落,“你是个写小说找素材的,我一直在和你聊天。我病发前我们是第二十九天见面,可我失约了。”
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我拉长声音道,“哎呦哟,赵大美女你记得这么清楚还有病呀!那我这丢三拉四的人岂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不过既然你状态挺好的,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后来?”
我用右手比枪,吹吹食指后指向赵乔,“这个,你说下次见面讲给我听。”
赵乔微愣,然后别开头笑了。回过头来看我,道,“我疯了,知道吗?这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刘安周朗是你幻想出来的?”
“不。”赵乔摇头,“他们是真的。生完淼儿后,我的精神高度紧张!虽然当时新闻上已经说周朗的爸爸落马,他们家倒台了,可我还是每天活在恐惧中。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我草木皆兵,特别是,刘安的态度。”
赵乔情绪低落,眼中划过落寞,“在他酒后说完那番话后,我病情加重。我把所有恐惧照进现实,误以为刘安走了,周朗回来和我抢淼儿……”
“所以,周朗拿枪指着你是假的。”
赵乔抬头看我,眨眨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坚定的回我两个字,“假的。”
我屏住呼吸,“你确定?”
赵乔双眸微眯,眉头皱起来,呼吸有些急促,“……我幻想我听到枪响,子弹穿过我心口,躺在医院里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听起来是很精彩可假的就是假的。我活着没死,我胸口没伤……”
她拉下病号服让我看,却在低头扫到纱布时顿住了。她缓缓合上衣服,抬头对我道,“除此之外我还幻想了很多。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一一讲给你听。想听吗?”
我木然点头……
“救活后,我和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对周朗摇尾乞怜。有一段时间,我想不挨打受骂,就要跪爬到床上主动当他的性玩物……在这场荒谬的幻想中,我自杀过无数次,可每一次都没能成功……最近一次生不如死的幻想,是周朗说他想再要一个孩子……”赵乔脸色惨白,最后无奈的哀叹一声,对我笑道,“你说我怎么能胡思乱想出这么多痛苦的事?我是不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这世上正常人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