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伸手去翻一旁的账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她站起身,有模有样的抱拳道:“谢大人。”
云长越眼睛亮了亮,跟着行礼道:“谢顾……”
刚开口,顾诀扬眸,“嗯?”
少年唇色微白,“谢叔叔。”
顾诀继续不紧不慢的翻账本,“早去早回。”
“是是是。”
她含笑而应,拿起一旁的白折扇给他扇了扇风,“那你回家等我。”
顾诀淡淡“嗯”了一声。
这下,反倒是她不急着走了,“敢不敢多说两个字?”
她俯下身,轻声道:“醋王小哥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如墨的青丝发散落下去,顾诀用指尖轻勾了一缕,细细把玩着,也不说话。那人抬眸看着她。
陈云诺瞬间声音就软了,“都喊你叔叔了,就不提点两句么?”
顾诀薄唇轻勾,“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陈云诺给云长越递眼色。
奈何那少年好像不太开窍。
云长越道:“我只想去见他一面,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
她顿了顿,还真特么没她什么事。
顾诀眼角都没给人一个,“求情,连做个样子都不会?”
还能再直接点么?
陈云诺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这也没上火啊……
云长越面色一僵,拱手道:“长越谨记。”
得,这两位都是惜字如金的。
她站起身,刚要伸手去拍少年的肩膀,隐隐感觉到身后寒意袭人。
硬生生的拍下去了,梗着脖子道:“他既是你的父王,该求的情还是要求的,至于皇上那边怎么说,便是他的事了。”
云长越默默的,应了声“好。”
她想着,确实应该如此。
正要走,就柳暗从廊下穿了过去。
顾诀头也没抬,修长的指尖夹着书页,“带着柳暗。”
陈云诺笑的三分无奈,“行,你说了算。”
……
天牢难得又热闹了一回。
一路走过去,都是之前的高堂贵臣,在这地方呆了两天。
一个比一个更落魄。
几人一起走到了云景明的牢房前,狱卒刚要去开锁。
少年又转身,轻声同她道:“我又不想同他说话了。”
她微微惊讶。
这年头,少年的心,也是海底的针啊。
里头那人始终低着头,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也不是昏着还是醒着。
云长越解释似得说:“我已经见到他了,我原本也没什么好同他说的……”
声音渐渐的轻了下去。
说起来,云景明对他实在不怎么样,且不论从前如何。
光是在宫门前的那一箭,便是有什么情意,也都该还尽了。
她当下也不说别的什么,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的确没什么可说。”
云长越眼眸清亮的看着她,“你呢,你来天牢做什么?”
问完,又说道:“我帮你在外面看着,你去吧。”
原是陈云诺要来的,之前答应了霍如妍,要来放她出去的。
这事情,终究是不好声张的。
想来想去,云长越应当也是在安曼口中得知的。
她又在心下感慨了一番:女大不中留。
拎着一个包袱,转了个身,朝角落里带窗的那个牢房走去。
云长越也不多问,静静跟在她身后。
走过去的时候,陈云诺听见了安氏的声音。
安氏眼前还蹲着个蓬头垢面的老男人,此刻拿着一纸书,声音都是无比哽咽的,“你要同我合离?合离了也好……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我欠了你的……”
安氏道:“也不必再说这些了,我如今只求念初好好的,你当初负我确是不该,如今我无情也算是平了你我之间的这段孽缘。”
“念初……念初她怎么了?”
陌广庆忽然想起一般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和那个陈云诺凑到一起去的?那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哎……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总之,你多小心她吧。”
他仔仔细细的把和离书上每一个字都看过去,最后颤着手在上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一纸书。
从此,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安氏听到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把和离书小心折好。
声音轻轻的,“以后我同你再无瓜葛,同她也是,不必担心受怕,也不会再害她了。”
说着说着,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安氏转身走出来的时候,看了陈云诺,一时愣在了原地。
“素英。”
陌广庆站在牢房里唤她,“是我对不住你。”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安氏没有回头,迈步朝外走了出来。
陈云诺也没有说话,直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这世上的人和事大多都是这样,错的时候不肯认,等你肯认了,又往往已经太晚。
不必说什么原谅不原谅,那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安氏其实死想同她说些什么的,只是难以开口,眼睁睁看着她从身侧走过。
“陈小姐。”
安氏站在原地许久,方才唤了这么一声。
犹如从未相识般的生疏,“多谢你给我置办田地。”
安氏从袖下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来,“只是我不该要,还请你收回去吧。”
陈云诺也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若是不想要,直接扔了便是。”
她送出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