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的眼睛里滚出热烫的泪水,爱和仇,情和恨,分化成两级,撕扯着她的情绪和思绪,她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已经被拉到最极致,快要断裂。
“南风。”
一声微急的呼唤。
一双熨烫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南风贴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些从人体散发出的热意,快速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原本将要崩溃的精神有如春风化雨拂过,将那些焦躁抚平,将那些怒火覆灭。
南风眼眶里含着泪抬起头,对上男人有些冷沉的脸色,喃喃喊:“陆城遇……”
陆城遇一手将她的后脑勺按进自己胸膛,另一只手往下捞上她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温沐在陆城遇突然出现时愣怔住,此刻见他还要带走南风,下意识挡上去。
陆城遇面上无甚表情,漠漠地说:“南风有什么做得不对,改日我一定替她亲自登门向希尔伯爵致歉,只是南风现在身体不适,恕不能再奉陪。”
说完,绕开她,抱着南风径直走出小树林。
宋琦开车在路边等,见他们走过来,立即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陆城遇就着抱南风的姿势坐进去:“回公馆。”
“是。”
车子稳步行驶,但南风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却没有就此归于平静。
她被陆城遇放在双腿上,身体贴着他的身体,如此亲密无间的姿势,像极了当年她在地下室出现流产先兆,他急忙送她去医院时,也是这样抱着她……(168)
“南风,没事了。”陆城遇一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刮她的颊侧安抚,同时在心里皱眉。
他原本是想给她时间让她自己理清思绪,哪知道她越是自己想,越是把问题想到最糟糕的地步。
南风忽然发出声音,如小兽一般呜咽他的名字:“陆城遇……”
陆城遇低头看着她,南风的脸色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嘴唇还在无意识地颤抖。这样的反应明显不对劲,他一边催促宋琦开快点,一边问她:“怎么了?南风?”
南风摇着头,将自己的头往他的怀里埋——她在躲避,躲避脑子里那些不断出现的画面。
记忆像一根丢在井里的绳索,有个人在将它不断地往上拉,往上拽。
从地下室出现流产先兆,被他抱上车送去医院那一段开始,她还想起了其他……
想起了宋突然出现在她的病房。
想起她那个流掉的孩子被人泡在福尔马林里。
想起她绝望之下用瓷片划花了自己的脸。
……
还想起了那场大雨。
想起了大雨里的他。
想起了她质问他的三句话,还有他冷酷无情回答的三个‘是。’(168)
——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严刑逼问,无所不用其极,总之你都要撬开我哥的嘴问出账本的下落对不对?
是。
——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给我哥活路,因为他看过账本的详细内容,知道太多不利于你的事情,所以必须死对不对?
是。
——就算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就算你知道我会因为他出事而伤心欲绝,就算你知道你杀了他我会憎恨你一辈子,你都不曾改变过原本的想法,‘账本必须要,俞温必须死’,这个念头在你心里,哪怕是一秒,都没有改变过,对不对!
是。
是,是,是。
不放过,不饶恕,他的决绝,他的无情,注定她哥哥的死局。
是啊,就是陆城遇,就是陆城遇害死了她哥哥,他是她的杀兄仇人啊……
……
陆城遇不知道南风此刻的挣扎,只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抖越厉害,不禁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同时再她耳边喊:“南风,南风。”
南风眼前一会儿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会儿是陆城遇担忧又紧张的脸,她甚至分不清那边是现实,反手一把掐住陆城遇的脖子:“你为什么要杀我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陆先生!”宋琦猛地踩下刹车。
“继续开!”陆城遇对她一呵,宋琦不敢再耽误,将油门踩到最低!
陆城遇没有挣扎,双手在她后背轻抚,安抚她的情绪:“南风,先冷静一点,告诉我你怎么了?”
彷徨间南风以为自己还在三年前,当年来不及质问的话语,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接近我、跟我在一起、娶我,都是为了利用我找到我哥!”
陆城遇沉声:“不是。”
南风咬牙:“是!”
陆城遇仍以冷静回答:“不是。”
南风嘴唇翁动,眼睛里浮动着泪水。
陆城遇双手抱住她的头,将自己的额头和她的额头相贴,嗓音低磁:“不知道你是俞笙之前我就喜欢你,所以娶你,不是为了利用你,是我愿意。”
“不可能……”
“记得你在浦寨为我挡的那一棍吗?那时我就在想,哪有你这样的女人?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要是不护着你,将来你得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025)
南风想起来,那是最初的时候,她半真半假地和他玩着感情游戏,她以为他那时候纯粹是拿她当消遣的工具……难道那时候他也付出了真感情?
“还有巴黎那次,你带我去小村庄度假,记得么?那天你睡在我的腿上,却在梦中喊盛于琛的名字——我吃醋了。”(063)
南风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