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老爷知道,他辩不过老君,他只不过是个负责回收魂魄的小仙,不论道行觉悟,都及不上这个老伙计,但是,他通人情。
千百年来,端坐地府,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结束他们跌宕起伏或平平庸庸的一生,宇宙虽大,凡人虽小,可每一个人,都有存在于世的价值。
“堂堂天神,法力无边,却惧怕一道裂缝背后未知的世界。”阎王老爷冷笑道,“若是真的没人敢闯,不如我去闯,反正我在地府,早就呆腻歪了。”
老君睁眼瞥了眼老伙计,恰好被阎王老爷看见,他笑呵呵凑上来说:“你是不是想拦着我,你是不是怕我有去无回,你就没朋友了。”
老君闭上双眼,不理睬他。
阎王老爷正儿八经地说:“你可一定要拦着我,别叫我去做傻事。”
原来这老家伙,只是随便说说豪言壮语,老君直摇头。
此时此刻,下界已然天明,小晚饱饱地睡了一觉,连腿上的伤都不怎么疼了,硬是叫相公背着下楼来,和家人一道吃早饭。
一转眼,霏儿和霁儿都能拿着勺子自己吃了,只不过吃完一顿饭,几乎用粥把脸和身子都洗了一遍,叫小晚哭笑不得。
张婶说霈儿也是这么长大,孩子们不傻,真的饿了会知道往嘴里塞,由着他们多吃几顿,渐渐就干净利索了。
不久,大庆送素素来上工,门前赶船的人来人往热闹起来,讨水的住店的,客栈里一切如旧,但谁能想到,此时此刻的凌朝风,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凌掌柜。
不过“凌朝风”该做的事,嘲风还是一件件去办,眼下卫腾飞频频送来好消息,道是大船试水十分成功,正在日夜训练军队,好等待皇帝的检阅。
计算着日子,皇帝若是能走得开,可在腊月时抵达海边,自然一切等待皇帝的安排,也决定着凌朝风和小晚出行的日子。
张婶听闻,啧啧道:“又要出门?朝风啊,这件事办妥了,你对皇帝说,往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客栈给他周转金银充实国库,这些奔来跑去的事,换别人求做吧。你有家室妻儿,你不能把什么都丢给晚儿,可是皇帝手下多的是人办差。”
凌朝风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将来,更不知道,小晚会何去何从。
因此,这样的话答应了也没什么影响,便是道:“我已经决定,待水师建成,就辞去一些差事,像从前那样安安定定地守着客栈。婶子说得对,能为皇帝做事的人何其多,我何必都揽在身上。”
小晚在边上逗孩子玩,听见这话,心里很安定,她当然希望丈夫不用东奔西走,但她也早就想好了,不论相公去哪里,她生死相随。
“娘,我给你的荷包,你带着了吗?”昨晚之后,霈儿再无心玩耍,此刻忍不住问母亲,便见娘从衣襟里摸出荷包,欢喜地说,“霈儿给娘的礼物,娘怎么会不带着?”
霈儿催促她重新放好,偷偷看了眼爹爹,爹爹用意念告诉他,不要太紧张,他娘很聪明,会察觉到异样。
晌午时分,大庆送货经过,素素到门前等着,给相公塞了几块肉馅饼和水,夫妻俩在门口说了会儿话,素素跑回来对店里的人说:“了不得,大庆说今天入江口那儿龙吸水,一艘装满货的大船被整个儿掀翻,今天船家都不敢出船了,商议着要去庙里和尚念经。”
龙吸水便是龙卷风,与那日将小晚掀上天的一样,小晚是被吓怕了,可以想象江面上有多惨,凌朝风站在柜台后,面色暗沉,他知道,多半是兄弟们在捉妖。
小晚向素素描述当时的经历有多可怕,素素听得背脊发凉。
道是近来不太平,白沙县尚好,但之前他们镇上百姓莫名其妙去世的事,眼下正在其他地方发生,各种各样的流言传来,弄得人心惶惶。
不知是心里害怕,还是天真的冷了,午后太阳渐渐势弱,素素就说衣裳薄手脚发凉。
小晚要翻一件自己的袄子给她,素素知道拿去了不会再还,便不肯要新的,拿了小晚去年日常穿的旧衣裳,说是之后不还回来,她心里也不会在意。
小晚自然是不计较,她和素素情同姐妹,衣裳裙子不知多少是混着穿的,叮嘱她小心保暖,这事儿就没放在心上。
入夜时,客栈打烊,大庆来接妻子回家,彪叔把新灌的肠子叫他们带回去风干预备过年,两人说说笑笑地坐着骡车回家,因素素说冷,两人决定去镇上打一壶酒,回家烫了喝来暖暖身子。
就快到镇子口时,忽然一阵狂风卷来,大庆被直接从骡车上吹下去,骡子受惊到处乱窜,夜里黑漆漆的看不见,大庆缓过神就高声喊:“素素,素素?”
可是妻子方才一声惊呼后,就没了声儿,昏暗的光线里,大庆将四周都看了看,不论如何也找不到妻子的踪影。
骡子已经在不远处停下,板车上也没有素素的踪影,他大声吼着,惹来镇上的人,消息传到白沙村,村民们举着火把赶来。
无数火把,将这一片地方照亮,能看见被狂风摧残过的树木花草,能看见满身泥土的大庆,板车上的东西散了一地,却不见素素的踪影。
有人说会不会被野兽叼走,可也有人说地上现成的肉他们不吃,拖人多费劲,七嘴八舌的,说再多的话,也找不到素素。
大庆早已慌了神,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衙门的人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客栈早已打烊,小晚在楼上哄女儿睡觉,忽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