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涩以为经过了那么多事,不说惊涛骇浪,总归生死一线,慢慢的能将红尘看的淡一些,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再理智的女人在感情面前,都脆弱的像一个泥人儿。
气急攻心,怒火中烧。
倒不是气梁叔夜尚公主,而是气那一国之君,拿三军将士的性命如同儿戏,让国祚江山沦为玩物!
连一个小兵士卒都看他不起,老丈人威逼利诱,金枝玉叶恨嫁不已,父女俩得靠这种手段逼人就范,简直荒天下之大稽!
她气结不顺,本就腹中疼痛,现在这一气,不免痛得冷汗浃背。
走不动道儿了,萝涩只好并着腿立在原地,倏得!她感受道一股热流从下身涌出,当即吓得脸色苍白!
满囤媳妇第一个发现萝涩不对劲,见她捂着肚子,停步不走,摇摇晃晃几乎要栽倒下去,立刻大声道:
“哎呀!升子娘子,这是咋的了,莫不是动了胎气,早产要生了吧?”
虽然萝涩已有九月,算不得早产,可在外人眼里,她才只有七月多的身子,虽有七成八不成的说法,可真正七月下的娃娃,哪有几个好活?
萝涩忍着宫缩一阵阵的剧痛,艰难点了点头。
满囤媳妇一拍大腿,扯上了升子的胳膊,急道:
“快快,你家娘子要生了,快去村头请稳婆来,你马上跑去!”
升子这一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的扭头就跑,跑了一半又折回来,急得快哭了:
“我不走,我抱媳妇回去!”
“哎,傻子,这会儿不能抱的,你快去请稳婆,咱们用推车推她走”
说罢,她略有些为难看向独轮车上的有根,好在有根的心肠气性都随娘,爽快地应道:
“这算啥,生娃娃比天大,我单脚跳着走也成的”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从推车上跳了下,他催促二奎把萝涩扶上了车板。
满囤媳妇也顾不上避众人,撩开萝涩的下摆裙口,伸手一探,在亵裤上摸到了湿漉漉一摊,他心中大惊:
又是水又是血的,羊水都破了,这娃娃今儿一定得下来了!
她心里急得不行,双手合十直念佛偈: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一定要母子平安呐。
……
萝涩前脚被送进东屋,稳婆后脚就来了。
她不慌不忙打发升子去烧热水,只留了满囤媳妇一人帮忙,其余人都赶出了血房,不许看着。
不少人在院子里张望,指指点点,都觉得这七星仔太难得,多半是胎死腹中了,能保一个大人就不错哩。
升子在灶棚中烧热水,听见屋子里头媳妇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他手足无措的往灶膛里捅着柴火,烧了一锅又一锅,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啥。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飘来,升子不禁手抖,沸水溅起,登时在他的虎口处烫红了一片。
外头妇人纷纷摇头,七嘴八舌的念叨:
“不中用了,平日里看她娇贵,身板瘦弱没几两肉,屁股也小,这孩子恐是生不下来的,别一尸两命就好了”
“浑说!”
升子喉头滚雷,恶狠狠的盯着嘴碎的村妇,把人唬了一大跳,讪讪闭上了嘴。
再说屋子里奋力生产的萝涩,她脸色浮着一层苍白,眼白因太过用力,细血丝撑破,迷了一层血水,看什么都是血色的。
嘴里衔着一块咬布,手紧紧攥着炕床边满囤媳妇的手,额头滚着汗珠,头发像水里捞出来一般。
“娘子用力呐,头一胎总艰难一些,一口气提着千万别泄了!”
“婶子……我、我要死了……”
萝涩几乎痛死过去,妊娠的痛苦她尚算有心理准备,可真当自己受下时,万分难表其一。
“浑说什么话,我生过三个孩子,痛起来的时候一脚踩进鬼门关,后想想我若一口气不来,孩子跟着我去,我如何舍得,为了这一念,多痛多难也要撑住了”
萝涩闻言深吸一口气,鼻子皱在一起,奋力用劲,剧痛如滔天掀来的水浪,毫不留情把她狠狠拍下!
“哎呀,胎位不正,下不来了!”
稳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捶着酸麻的腰,站了起来,同满囤媳妇道:
“这七星仔哪有这么好活的,已经生了大半日了,娘子力道无继,拖延下去大人也难保——叫她丈夫给拿个主意吧!”
“不、不用问他,我自己的性命,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
萝涩气息羸弱,挣扎从炕头撑着肘仰起头,满目血红,龇牙咧嘴的凶狠样,吓了稳婆一大跳。
“娘子,你还年轻,没了这个再要就是了!”
“少废话!保孩子,听见没有?我的命不用你管”
说完这句话,一阵痛苦袭来,萝涩浑身抽搐,紧咬的牙齿挡不住喉头破碎的呻吟,突然眼前一黑,失了只觉。
“哎呀,这得靠人参吊命啦,村中谁家富裕,吃得起人参的?”稳婆忙问一边的满囤媳妇。
“论有点小钱,不过景老头他家,可非亲非故的,他也未必肯借呐——有了有了,我晓得上哪里弄人参了,我这就喊二奎去!”
满囤媳妇匆匆跑出东屋,升子第一个蹿上来,满脸急切之色。
大手搪开了他,满囤媳妇招手喊来了二奎,立即吩咐道:
“你赶紧套车,你马上去一趟苦水乡把张大夫请过来,问他借一株人参来救命,多少钱应着就是,我们再来想办法筹算”
“诶!我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