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面包被一个透明的袋子装着，封好了口，边缘有些褶皱，应该是因为封口的时候没有把袋子拉平。这个褶皱让面包看上去有些粗糙，散发着学校食堂的气息。
夏辛夷突然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你是不是吃过饭了？”
“还没。”赵远志的声音很轻，有些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认为很有精神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没有。”
夏辛夷看着赵远志的脸。那张脸有些憔悴，眼睛周围隐隐的发黑，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的样子。她笑起来，拉出了赵远志身边的椅子，抬起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小跑着进了厨房，倒了杯水放在赵远志面前。
“你吃啊，我看着。”夏辛夷坐在赵远志身边，用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他。
赵远志放下了面包，对夏辛夷说：“我吃不下。”
“你不吃饱肚子，是没有力气和恶势力作斗争的。”夏辛夷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不想吃这个，你想吃啥？想吃啥我买啥，今天小爷高兴。”她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胸口。
赵远志看着夏辛夷的笑脸，突然有些恍惚。他看了眼时间，估计自己不吃东西，她也不会罢休。他又拿起那个面包，轻轻一扯，那个薄薄的透明袋子从中间裂开。他伸手去拿面包，却被夏辛夷一把拦下。
“你还没洗手呢！”夏辛夷抓着他的手走向洗手间，“你还是西医呢，真不讲究。”
赵远志被夏辛夷拉着，手里软软的一团，突然心安起来。他在夏辛夷的注视下洗了手。
“七部洗手法，别偷懒。”夏辛夷的两只手抱在胸前，“指缝，拇指拇指。唉，你呀你呀。”
赵远志抬起头，看着夏辛夷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是监考老师吗？”赵远志笑了出来。
“我要是监考老师一定给你不及格。”夏辛夷伸长了手臂，在赵远志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赵远志看看手上的泡沫，突然起了玩心，他趁着夏辛夷不注意，把指尖的泡沫飞快地摸在夏辛夷的鼻尖。
“通水管的！”夏辛夷用手背擦掉了鼻尖的白色泡沫。
“跳大神的！”赵远志看着她跳脚的样子，笑了出来。
夏辛夷站在那儿，接着洗手间并不明亮的灯光，抬着头，看着赵远志的笑脸，他额头上覆盖的纱布，他眼睛下面隐隐发黑的印记。
“通水管的。”夏辛夷轻声唤到，她认真的说，“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赵远志的笑不再那样夸张，他的脸放松了下来，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微笑。他收回了眼神，转过身去，洗净了双手，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怕了他们吧。”
“当然不会。”夏辛夷又笑起来。她也冲净了，拿了那块白色毛巾，擦去了手上的水。
餐桌前，赵远志拿起了那个肉松面包，咬下一口。面包被从正中切开，裂开了一条口子，里面满是蛋黄酱，粘着肉松，倒是货真价实。仅仅一口，赵远志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东西在学校大受欢迎。
“怎么样？”夏辛夷满脸的期待。
赵远志舔去了粘在唇上的蛋黄酱，说：“很有学校的味道。”
“小词儿挣得还挺含蓄。”夏辛夷撇了撇嘴，“觉得不好吃就直说呗。”
“好吃。”
夏辛夷没说什么，但是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向上翘起。她伸手拿起了赵远志丢在一边的空袋子，把遗留在里面的一点儿肉松倒在手心，一口吃了进去。
“别搞得这么可怜啊，不知道的以为我虐待你呢！”赵远志把手伸进袋子，拿出了另外一个面包，“这个给你，我一个就够了。”
夏辛夷一扭头，说：“我才不要呢。”
“想吃就吃嘛，我又不嫌弃你。”赵远志把面包又往夏辛夷面前放了放。
“你懂什么，我又不饿。这个渣渣最好吃了。”
“瞎说。”
夏辛夷摇摇头，拿起剩下的那个面包，伸到赵远志眼前：“你看，掉在面包外面的肉松有什么不一样？”
赵远志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接过剩下的那个：“没什么不一样啊。”
夏辛夷又摇摇头，说：“我们学校做肉松面包，抹完蛋黄酱，放完肉松，要把面包放回烤箱再烤一下，有些肉松原本没粘到多少蛋黄酱，就焦掉了，最后装袋儿时候就容易散下来。”她指着一小块散在袋子里颜色微微有些深的肉松，“那这个颜色是不是比较深？最好吃了。不过，面包就有些干，味道会稍微差一点儿。”说完，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赵远志见她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她之前严肃的给他讲“中医如何如何”，他接过那个面包，扯开了袋子，拿出面包，把剩下的东西塞进夏辛夷手里，说：“归你了。”
夏辛夷接过袋子，把里面的肉松尽数倒进嘴里，笑了起来。
“怎么了？”赵远志喝了口水，问到。
“世界真奇怪。”
赵远志的眼睛看着夏辛夷，没有说话。
“就像肉松面包，最好吃的部分最容易被丢掉。”她看着那个空空的袋子，“我们中医里说，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人家都说，医院里都是爱，其实，医院到底见识了多少恶，谁也说不清楚。”
夏辛夷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赵远志正直直的望着她。
“干嘛呀？”夏辛夷笑着在他眼前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