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先生到县城东关交割了拉脚的了货,转回家卸了牲口喂上料,自己收拾清楚吃过饭天已大黑,院子里就着月亮地又呆了半天,才见老刘回来,后面还跟着胡大碗。
俩人都是自己起火作饭,招呼下就进了屋子,工夫不大,胡大碗过来讨灯油,孩子就着灯头给倒了一半。
知道不够用,杨三先生又从水缸后边找出煤油瓶子给送过去,到了俩人住的小屋门前轻咳下,听到招呼声才推门进去,跟着就定在了当地。
屋里一股煤油味,俩人正就着小炕桌一边一个用块粗布粘着吃饭碗里的煤油使劲的擦东西,桌子上放着两把锯短了枪把的步枪和一堆零件。
杨三先生有些头大,不知该退、该进,吸几口气,明白这是俩人要跟自己摊牌了,可真摊了牌自己的家还怎么要。
俩人仍跟没看见他一样卖力气的干活儿,胡大碗还跟老刘抱怨,这枪保养的太差,再过一个雨季就得成了废铁,一边把擦过的零碎往一起插。
老刘回答保养个屁,我去了就跟牲口圈里现起出来的,就缠了几层破布,还好知道外边垫了层炉灰防水,没整个成了锈疙瘩。
说着装好了一把盒子炮,一抬手举起来转着身瞄半圈,最后准星里套住杨三先生停下细细的打量,杨三先生就浑身软的挪不动脚步。
校完枪放下,老刘把炕沿上放凉的一碗粥呼噜几口喝下去,跳下炕沿招呼老杨坐下。
杨三先生嘴皮动几下答不上话,炕上也没他的地方,过下看胡大碗也组装好把长枪让开地方,才上前给已经快枯了的灯碗加满煤油,停一下,又给擦枪用的饭碗里倒上半下,退回屋地中间等话。
老刘把胡大碗装的枪拆开又检查遍放回去,搓几下手、挠着脑袋象是很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说道:
老杨,麻烦你了。
杨三先生怕他顺秆爬没敢说没事,正想措辞,老刘就自己说了还得麻烦下你,明天用下你的车送下东西,边说边盯着杨三先生眼睛看,然后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进山。
杨三先生正要把空了的油瓶子盖上盖,一哆嗦手指头就戳进了里面。
另外还得跟你借三千斤粮食,棒子、小米各一半,明天起早二更的时候跟车一起到花庄村东集齐。
过一会儿知道话说完了,杨三先生挪着步子往外走,头晕目眩的院子里站半天才出匀气,见胡大碗推开门风缝往外看才慢慢的往自己屋里走。
这要价破财不败家,让人难以生出反抗的决心,既然要顾得上家小那就只得认了。
杨三先生刚听说的,陈村财主葛树财的儿子在八路筹粮时断了腿,舍不得花钱就用自己的手艺治,过一个多月能站起来时才发现两条腿长的不一样长,人成了残废,本来就因为败了大半的家业上火的葛树财一想不开,直接把自己挂在牲口棚上吊了。
乱世人命不值钱,杨三先生也弄不清去陈村的是不是老刘和胡大碗一伙,不过八路到底比日本兵要好说话,但是该拿的东西一样跑不掉,数一下左近的村子里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几乎都已经被箅子一样过了一遍,今天这是轮到自己家了。
小刘庄的老陈家机警,提前把家里的粮食藏进了地窖里,又把地窖口改在了粪坑下边,被八路敲打了几遍,也吃了不少苦头,都咬牙没说。
可谁没想到大概是今年天气太冷,粪坑下边封地窖口的石板被冻裂了,天寒时还没事,开春一化冻满坑的粪汤子就渐渐的渗了下去,等左邻右舍都被冲天的大粪味熏的不得安生发现情况不对时,从地窖里掏出来的两万多斤粮食连牲口不吃了,只得直接上到地里做肥料。
过了半夜,杨三先生取钥匙开西厢的库房,用架子车把装好口袋的粮食往外院的大车上倒,数够了个再用绳子揽好。
套牲口时小北屋的灯熄了,老刘和胡大碗先后走出来,胡大碗肩上扛着初一来拜年时带的一个大卷铺盖,知道这是要离开了,心里才宽一些。
今天要拉重车,晚上特意给牲口加了道精料,套好车牵着牲口出了院子,再从外面掏手进去栓好,一路不出声的出了村子,铺盖扔到车上,老刘和胡大碗一前一后的小步跑着放哨。
过小刘庄,魏庄、南湖村、口子、西角落、花庄,三、四十多里地,拐着弯往西面的山跟前走,道越来越窄、越来越不好走,
杨三先生平日里赶着大车走南闯北的地理很熟悉,凭着记忆知道这是特意避开了几处进山的大道专找的僻静小路,一路上又聚过来十几辆大车,十来个押送的人。
杨三先生心疼牲口,早就下了车边上跟着小跑,难走的地方还要用根缰绳拉偏套。
开始上山了,每辆车都装的很满,跟前遇到一个陡坡,当头车的杨三先生不敢再心疼牲口,甩圆了鞭子往前哄,可拉套的绳子绷直了、牲口刨着蹄子车仍往后滑。
弄不好翻进山沟里就全完了,杨三先生吼一嗓子,鞭子甩圆了,跟着的人也慌的赶上来帮着推车,终于算是冲了过去,走上一段缓路后赶紧的拣石头打眼人和牲口都歇口气。
几个来回后一个个人就累的跟狗似的,牲口就更受不了了,几个车把势商量下,再翻大坡时就卸了后面车上的牲口并辕用四驾、五驾拉一辆车,总比倒车方便些,更比硬拉安生。
走到中午时车道没了就在边上歇着,没多大工夫山上下来五六十人和比人还多的毛驴,把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