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一声响,殿门缓缓开启。
仿佛风一吹就倒,却生生扛到现在的来福一甩拂尘,拖着长长的语调尖声唱喏,“皇上大行!”
众臣纷纷伏倒在地,悲声痛呼,“皇上!”
花芷跟着同样动作,压抑许久的心终于沉沉落地,走至今日,便是再有变故她也不再那般被动了,没有了皇帝,小六便是要生出心思也不能是现在,在他尚需要倚仗自己和晏惜的这几年他们必定关系和谐,至于之后……她总不会让他们落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地步。
小六从殿内步出,眼神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跪下后更显瘦弱的师傅身上,他最不想受的便是师傅的礼,可以后这样的时候大概少不了,这就是他失去的其中之一,这个温柔和善如母如姐的女人以后大概再不会摸他的头了。
收敛起这不该存在的情绪,小六还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声音脆声道:“父皇大行,还请众卿各司其职,稳定朝局,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遵太子之言。”
“魏尚书。”
任职礼部尚书的魏从文猛的抬头,心高高提起,“微臣在。”
“之后的一应事务就请礼部多多费心了,本宫年幼,诸多规矩皆不甚了了,若有需拿主意之事请与太师商议。”
魏从文朗声应下,心重重的落了回去,紧绷了数日的弦终于是松了松,他那步险棋赌对了,魏家总算勉强也能功过相抵。
定国公也躬声应喏,他是宗正,此事本就推脱不了。
“敲丧钟吧。”
钟敲十二响,整个京城都静了一静,不少人走出家门默默的跪倒在地,朝着皇宫的地方磕下头去,乐声停了,红楼楚馆飞快关上门,不过片刻,京城已是一片白衣素缟。
宫中的动作自是更快,满目所见皆是一片白色。
小六换上一身素衣来到被留下的花芷面前,花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已不再是之前的小六,正欲行礼时对方已经先行弯下腰去,“师傅,您终于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傅了。”
花芷心软成一团,她一直都知道的,他百般表现,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人认可她的皇子师身份,在他没有权力亲封时,他只能让自己足够出色,以此来让世人从心底里承认她这个师傅的资格。
将人托起来,花芷轻轻笑了笑,“以后这腰可不能轻易弯下去了。”
小六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对规则的了解仿佛与生俱来,可他就是觉得委屈,哪哪都觉得委屈。
“我向自己的师傅行礼有何不对?天地君亲师,便是跪您也是应该的。”
花芷一愣,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他的情绪,稍一想她也就明白过来,是啊,再长进这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得到至尊之位,却要隔离其他所有人所有事,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他如何能不心生怨怼。
身上仍旧是疼的,这一日如此漫长,她的力气也早就不怠,索性也就任性了一把,随意的就地一坐,拍了拍面前的位置示意小六也坐。
小六眼神亮了亮,乖顺的坐了下去,脸色明显好看了些。
看他这样花芷有些心疼,轻轻叹了口气,她软了声调,“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些大道理你都懂,无需我再来和你说些什么,我便和你说一说人心,如果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你和谁亲近都没人会管你,因为你不重要,影响不了大局,可你如今是太子,不久的将来是一国之君,你的喜好,你的偏向,你的亲疏都关系重大,无数的人想要成为你喜欢的人,无数的人会来揣测你的心思,他们会投你所好只为得到你的另眼相待,所以他们也必然不会容许我成为那个特殊,甚至不惜联起手来毁了我这个特殊。”
小六眼神冷了下来,花芷叹了口气,天家无情,这一点真是不需要学的,哪怕这个无情并非针对她且是为了护她。
“可这也并非毫无解决之法。”花芷忍住去拍拍他肩膀的冲动,“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让百官对你俯首帖耳,让他们根本不敢算计于你,不敢去针对你的喜好行那些肮脏手段,你才可能依心而行。”
笑了笑,花芷声音更温软了几分,“你在我身边已一年有余,当知道我并没有多大野心,等你大婚后我就退得远远的,只要我不争权不夺利,想来别人也不至于死咬着我不放,你总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到时你若想来谁又能将你拒之门外?我说过的,花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只要你愿意花家永远有你一间房,有你一副碗筷,小六,最远的从来都是心与心的距离,而非隔得有多远。”
小六沉默片刻,脸上终是有了点开怀的模样,是他钻牛角尖里去了,主动权在他自己手里不是吗?只要他始终和师傅亲厚,谁还能不允许不成。
师傅说得对,还是得他自己足够厉害,镇得住朝中那些魑魅魍魉,才没人能把主意打到他头顶上来。
“我知道了,师傅,我会好好努力的。”
“以后就叫我太傅吧,免得被人挑着毛病。”花芷想到什么,提醒道:“你如今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切记不要轻易让人掌握了情绪被人牵着鼻子走,多听多看少说,莫要被人利用了去,定国公乃国之磐石,遇上不好决断之事时可问问他的意见,但不能过于依赖。”
“问您不可以吗?”
“不可以,皇上遗旨,我不得参政,且那些事我也定不会比定国公更懂。”
想到父皇给师傅太傅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