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时间一久,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自己天生畸人,自幼苦经磨难,成年之后也曾宦海沉浮,哪知道为人陷害,差一点倾覆在官场的尔虞我诈之中。多亏恩师的收留救助,才能死里逃生,之后于玄都宫所经历的种种,至今想起都不禁胆寒心境。
半生坎坷,多亏得九江王的庇护收留,因缘际会,自己忠心护持的小王爷成了当今的皇帝陛下,忽然让他有种屈辱受尽,荣耀加持的感觉。
一生辛苦,未曾想晚年能得到帝国司礼秉笔总管太监的显赫之职,辅佐皇帝,也算是自己凡事不为已甚的福报。
有楚留香在,那么自己一心保护的皇上既然无恙, 奈何还去怜惜区区一条残命呢?
一生的潜藏屈辱,受尽冷眼,至于今日能够大战一场,洗脱自己终身的遗憾与污名,让人知道自己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有恩必报的血性男儿,岂不也快哉快哉!
陈璧中忽然闷哼了一声,声音中痛苦异常,他心神激荡,恍惚间被绿妖姬给戳中了臂膀,他强忍剧痛,也浑不在意,鼓起勇气,招式更是精妙猛恶。
楚留香听出来他已经受了极重的伤,斜眼看到那女子似乎一指戳中了他的肩头。
绿妖姬大笑道:“好阉人,恁地了得,大力金刚手伤你不得!”
她狂笑过罢,哪知道乐极生悲,忽然惨叫一声,被陈璧中的指尖擦过脸颊,半边脸早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顿时间血飞四溅,玉清宫主惊呼了一声。
而三人的攻势丝毫不衰。
绿妖姬虽然不甚美丽,虽然生平以残损折磨他人,毁坏他人的容颜为乐,却极为爱惜自己的容颜。
这世上的恶棍们,岂非都爱惜自己的性命,而绝没有一丝对于生命的敬畏呢?
本来胜券在握,数招之间格毙此人,可半边脸陡然已经被这阉贼毁了容,以后再想要勾引精壮强猛的小伙子,让他们臣服在裙下,恐怕他们决不能心甘情愿,她如何不又气又恼?
她虽然恼怒,也有些怕死,怎奈血气上涌,遭了敌人的毒手,一生仗恃的容貌为人毁伤,反而激起一股老而弥辣的火气。
她的胸中怒火勃然而发,招数却不慌乱,攻势如毒蛇吐信,若虚若实,更加飘忽鬼魅,难以捉摸。
墨孤魂并不在乎陈璧中恶战手下二人,因为他知道在这两个人的夹攻之下,陈璧中绝无取胜的可能。
他看了看楚留香,嘿嘿一笑道:“想不到楚香帅武功赫赫,江湖之中的威名,古今莫比,难得也做一回忠心护主的奴才鹰犬,以江湖豪侠而为仆役之事,前倨而后恭,真是可笑呀,可笑。”
楚留香正色道:“我楚留香情愿做这个奴才,而且这个奴才还是非做不可,要是有人不让我做,偏偏还就不行。”
他直视着墨孤魂,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示弱,双方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之中同时读出了死亡与毁灭。
楚留香似乎已经成了个固执的保皇党,而墨孤魂乃是要覆灭君王的侠客英雄。
“那我可要得罪了。”
墨孤魂话说完,手中就多了一把长剑,楚留香当然能看得出来他宝剑的来处。
除了他之外,别人却不知道这宝剑究竟从何处而来,就好像从空中用符咒召唤下来一样。
那把宝剑的剑身和剑刃都闪着乌光,就像是镔铁大戟的颜色。
宝剑的剑身,足足比寻常宝剑宽了三倍还多,与其说是一把宝剑,倒不如说是一把大砍刀。
除去比其他宝剑为宽,颜色乌黑锃亮的特异之处,倒是看不出有其他特别,而且宝剑的长度也与其他宝剑毫无区别。
“天外化身,剑客飞仙,御剑有术,天地归藏。”
楚留香说完这十六个字,瞳孔开始收缩,他少年时候听闻过师父所讲的蜀山派的御剑飞仙的幻妙之术。
墨清风居然将武功练到可以随意隐藏宝剑的地步。
数百年来,也只有一个诸葛青阳的修为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香帅果然是香帅,能看得出来我的宝剑来历。香帅是知剑之人,想必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墨孤魂听完楚留香的这十六个字的赞美,忍不住心中的得意,能让楚留香称赞的武功,的确该骄傲莫名了。
楚留香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它的来历,只可惜我还是知道它一点。这应该就是先贤墨子的佩剑。“
“墨翟死后,墨家弟子恭请大师欧冶子将宝剑加固加宽,含有纪念墨家越加发扬光大,兴盛墨门的意味。这把宝剑是墨家的信物,因此也被称作墨法剑。不过流传千年,所用之人也未必都是行侠仗义之人,更不乏贼子佞臣。这把剑后来被汉朝孝武皇帝时候的神医胡扁鹊所得,辗转于楚地。“
“诸葛青阳前辈后来误走楚地,有一段奇遇,成就了他的一生的大事功与绝代武学。这把宝剑正好在楚地的虞初村中,为当时的虞老据有,成为压迫挟持虞初之民的器械。后来诸葛青阳前辈诛除虞老,将此剑还给墨翟之后。“
墨孤魂静心聆听,这些故事他有所耳闻,却不敢证实,楚留香既然如此说,想必绝对没有舛误之处。
不过楚留香所知道的诸葛青阳故事,也仅仅是既往中诸葛青阳的一段传说,是否武林信史,年代久远,也无可考证。
“墨家以行侠天下为己任,毫无私利私心,不知道你用这把剑的心意是什么。”
墨孤魂端起宝剑,恭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