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烂尾楼十九楼,两人从楼道走出,清晨的一缕微光透过黑纱射进来。
文承的脚边是布满灰尘的「远拓大厦」金子招牌,空旷的顶层,中间是一个斑驳起皮的黑色大班办公桌,桌上是一台发黄的主机和四块拼起来的显示屏,桌后是表皮翻起和发霉的大班椅,一旁有一个折叠床、面纸、脏乱的衣服洒落一地,角落里是发黑的马桶,楼内飘着馊臭味。
坐在大班椅上的是一个青年男子,面庞瘦黄、眼球凹陷,戴着黑框眼镜,胡渣上沾着油渍,寸头能拍出灰尘,穿着黑白灯芯绒格子衬衫,破洞牛仔裤,脚上是发黄的运动鞋。
「两位,我可是等你们很久了。」男子冷笑站起,从桌子后走出,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也是找你找的很久呢。」柳真双臂环抱,「张锐海。」
看来和自己的推断是一样的了,文承不语,露出一丝微笑,柳真回头朝他调皮地眨了个眼。
「没想到调查挺充分。」男子哼了一声,将手插进裤子口袋。
「那是自然,」柳真对文承眨了个眼,露出一丝浅笑回头说,「我在想到底是这楼里藏着什么秘密呢,非得一次又一次重来,直到某个笨蛋发现顶楼有人类时才意识到问题在哪。」她接着说,「能对这座大楼念念不忘的,应该只有张汉江正在上大学的独生子了吧。」
「怎么?我在自己的产业里做自己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了吗?」张锐海推了推眼镜,将右手伸出,左手解开衬衫的下两个扣子伸进怀里。
「技术是从哪里偷来的?」柳真在鼻尖摆了摆手问。
「你想多了,魔法使。」他说,「我从来就没有偷,是别人给我的。」
「哦?」柳真发出凶狠的声音,「是谁?!」
「真是天真,」张锐海说,「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吗?」
楼外划过一阵刺耳的轰鸣,文承望过去,是一架军机卷起的淡白尾纹,他向柳真附耳说,「看来军方要提前轰炸了。」柳真点头,继续问男子,「我可没工夫和你打哑谜了,既然这么嘴硬,就好好让你尝尝苦头了。」
「焦点跟随!」柳真的眼眸迸出红光。
男子忽然化为一团黑影,空中炸出几个红色火团后,黑影重新凝结成人形。
不可能!文承睁大眼睛,眼前的黑影分明算不得人类了,他看向柳真,柳真皱眉不语。
「有什么奇怪的吗?」张锐海说,「这不过是他附带给我的礼物罢了。」
「想不到没有魔法资质的你,竟然能会这样的招数,如果说是化为黑色的虚空之物,想必你已经把自己卖给魔王了吧。」柳真沉着地说,又靠近了文承一些,「这就是暗系法术了。」
文承点头问,「有破解办法吗?」柳真答,「局部攻击和物理攻击都是无效的,只有一把火把黑影烧光。」接着她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护住男孩。。
「卖给魔王?!」张锐海勃然大怒,「你知道我爸被那帮家伙逼到什么程度吗?!他在病床上喝汤,他们就把汤碗打翻,他要去卫生间,他们就在里面拳打脚踢,当着我妈的面扇我爸的巴掌,一直不停地扇……」
柳真不语,文承叹了口气,张锐海握紧右拳接着说,「他们把我爸拉到宾馆绑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对我妈……」,他哽咽着说,「我回家时早已四壁空空,墙上的红色油漆你知道写的什么吗?死!死!全是死!!」他苦笑一声说,「我妈穿着红色连衣裙,就在正中央飘着……」
说到这,他摇摇晃晃地取下眼镜,用沾着油污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手颤抖地指向外面,「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都死!」
柳真别过脸不语。
文承站出来,指向楼下说,「就算是这样,那些无辜的人对你也没有恶意吧。」
「无辜?!」张锐海忽然面露狰狞,「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无辜的?我爸出事时,平常受他恩惠的亲戚们去哪了?朋友们去哪了?」
「承受挫折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文承忍着心口的刺痛,又坦然垂下手,「作为继承人的你,更应该忍辱负重才是。」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张锐海怒道。
「我是没有资格评价你,但我明白我可以为了什么而忍耐。」文承淡然答,又朝柳真微笑,柳真避开他的视线。
忍耐痛楚不过是表面的。
张锐海忽然狂笑,「真是可笑,明明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看来是个幼稚的家伙!」随即两眼瞪出黑色的火焰。
「嗖!」张锐海的手臂化为一道长长的黑影直刺过来。
「可恶!」柳真怒,「第三序列!」
薄薄的法力结晶在空气中摇曳,黑影却无视地穿了过去,直逼少女的喉咙。
不知为何,就在那样的一瞬间,文承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词。
可笑。
真是可笑。
此时此刻的时空已经感觉不了生命,这里分明成了他灵魂的暂留地。
他就那样看着黑影直扑过来。
大魔法使会有后手的,当然会。轮不到自己,当然轮不到。
就这样吃软饭吃下去吧。
就像所有的废柴、笨蛋、蠢货一样,再努力都抵不上天赋,是吧。
黑影不顾一切地穿刺过来。
从被柳真救下到现在为止,文承一直在疲于奔命,很无奈的。
除了苏濛一如既往地关心他以外,没有人在乎他。
柳真一直在笨蛋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