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问题在于,唐言蹊不仅夜盲,还怕黑。
每次墨岚都喜欢拿这件事怼她,说她堂堂毒祖宗,道上一呼百应的主,这辈子什么胆大包天十恶不赦的事她没干过,偏偏一关灯就怂了。
唐言蹊总是眉目和善地笑着谦虚,“惭愧惭愧。”
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转脸就笑眯眯地黑了他公司几十台电脑,气得墨岚差点暴毙身亡。
后来几年在监狱服刑,她见了不少宽额方颔鹰钩鼻的洋鬼子医生,这才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说了一个词,叫“nyctophobia”。
黑暗恐惧症。
和她一块服刑的狱友个个都是s级囚犯,生平恶贯满盈、罪不容诛,因此上面给她们监狱安排的心理医生都比别的地方多。几乎每个医生都问过她,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而她唐大小姐呢,往座椅上一靠,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忘了。”
——哪那么容易就忘了。
黑暗中,唐言蹊顺手抓住手边最近的东西,抓得很紧,恰如恐惧也这样抓着她的心脏。
早知道她不应该那么讳疾忌医,不然这毛病说不定早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跌坐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眼前什么都没有,从一片漆黑的虚空中渐渐开始爬出些密密麻麻的虫子。
她吓得想要尖叫,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神经被一寸寸扯紧,尖锐到刺痛。
陆仰止原本在卧室里躺着,寂静中,却仿佛听到些许细微的响动从客厅传来。
他翻了个身,闭着眼,嘴角冷冷一勾。
口口声声说不纠缠,却还赖在客厅不走,这女人的脸皮是越来越……
思绪戛然而止。
蓦地,陆仰止在一室昏暗中打开眼睛。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眉头紧锁,突然坐直身体、一掀被子,走下床急匆匆地朝门外而去。
唐言蹊在漆黑中,看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泛着些许清冷的光。
陆仰止打开房门就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女人跌坐在地上,伸手去抓茶几上泛着光的水果刀。
他脸色倏然一变,大步跑过去将她拎开,冷斥道:“唐言蹊,你疯了是不是!”
他真是他妈上辈子欠她的。
这一声震住了唐言蹊的动作,也将她的三魂七魄活活震了回来。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也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是陆仰止吗?
唐言蹊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如溺水的人突然被捞出来,四面八方灌过来的空气充满鼻息,反而让她一瞬间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勉强缓过来,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抱怨:“你属喇叭的?喊什么喊。”
男人脸色不见好转,仍是沉得厉害,“你拿刀干什么?”
唐言蹊瞄了瞄那边泛着光的物件,原来是刀啊,苦笑,却咂咂嘴,漫不经心道:“晚上没吃饭,想偷你个苹果吃。”
她的声音听不出来一点端倪,痞里痞气的,透着无赖。
陆仰止毫不留情地冷声拆穿,“你当我是瞎的?桌子上有什么我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