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九章
汩罗渊中波涛涌……不对,错了,是京师之中暗流涌,紫禁城上乱云飞。
只要是挤进了这个大漩涡,谁都别想着独善其身,朱祁镇自作聪明一般地给了王振一个“休养”的机会,然后又驳回了外朝关于重新启用薛瑄薛德温的相关奏疏之后,外朝的混乱程度又加深了不少。
因为大家现在都感觉到了“天心难测”。
于是乎,那些有些地位和根基的,顿时开始犹豫了,原本倒向外朝的速度,就瞬间变慢了不少。
这些人之所以被称之为“有根底”,就是因为处于帝国官僚阶级的真正中层,上面的人指望他们办事,下面的人指着他们升迁,不是无可取代,却是把握了要害部门,所以他们这速度一放缓,下面的阿猫阿狗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吧,事情如果真的变成了这样,留给王振收拾的局面也就不那么难看了,然而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给远在闽北剿匪,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的丰城侯李贤来了个大礼包,就又让外朝陷入了纠结之中。
丰城侯李贤原来是戍守南京的,这不算什么。
丰城侯李贤曾经保举过轩輗,这看起来也不算什么。
但是丰城侯李贤在浙江拥有着极强的影响力,甚至能够隔空和浙江备倭都司总兵、指挥使李信叫板,这就很要命了。
江浙一带开发出来之后,就在全国的经济版图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大明朝税收最重的几个省份里面,就有浙江,当年轩輗带人去浙江清军的时候,仰仗的无非两样,远在北京的皇命,这是大义;还有近在南京的丰城侯李贤,这是磨得飞快的刀子。
那么,轩輗受了李贤的保举,怎么可能不给李贤扩充势力?这特么可是双赢啊!
所以就在正统初年到正统二年的两年间,李贤在浙江的势力空前膨胀,有他自己的嫡系,也有其他勋贵走门路塞过来的,而李信这个“治军无方”的都指挥使,也只能在旁边儿干瞪眼。
一个是因为罪名,另一个是因为他是“建文朝老臣之后”。
否则就凭着杨尚荆那几把刷子,敢在浙江那么个膏腴之地挥刀子砍人?他前脚剁了盘石卫指挥使何有才的脑袋,后脚就得被李贤剁了脑袋。
现在轩輗是外朝的一杆旗,保举轩輗的李贤自然也是外朝之中的一个小山头了,再加上名义上总领三省兵马,这一笔粮秣塞过去,有点儿野心的割地称王都够了。
身在京师之中的众多官僚们都一脸傻逼地分析着局势,想从内廷里面偶尔传出来的小道消息里找到自己站队的依据,就更别说远在浙江的杨尚荆了,他看着一天一封、甚至一天两封的京师局势介绍,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快炸了。
“嗖!”
杨尚荆弯弓射箭,以发泄自己心头的抑郁。
弓是两石的强弓,箭是上好的雕翎箭,现在要带兵的杨尚荆除了晚上在三个侍女的身上折腾,白天熬炼身体还是没停下的,否则这玩意上了战场,刀枪无眼的,谁能真的保他万无一失?
只不过他练箭的时间到底短了些,这一箭歪歪斜斜地飞出去,扎在了离着箭靶足有一尺的地方。
“京师之中风波诡谲,确是不好办啊。”站在他身后的忠叔叹了口气,也没说他射的如何不准,更没指导他该如何射箭,现在这种情况,杨尚荆要的是发泄,而不是练习。
杨尚荆颓然放下了长弓,跟着叹了口气。
说白了一切都是政治的延伸,京中风云动,远在浙江的他也得跟着动,这万一要是朝堂上出了个什么紧缩财政的政策,他拿什么去剿倭?天大的功劳也是说没就没的,还不如寻思着怎么屯点粮草然后和矿贼合流呢。
“忠叔,若是此时曹吉祥再出什么事儿……”杨尚荆猛然间转过头,看着忠叔,一字一顿地说道。
忠叔听了这话,眼前就是一亮,不过旋即摇了摇头:“如今那镇守大同的郭敬刚刚出事儿,这金英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贪墨粮草之类的罢?更何况,这事儿便是说出去了,又有谁能信?”
杨尚荆冷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是不用谁信了,我等只要拿出些真凭实据来,自然会有人追查到底的。”
转过头,杨尚荆伸手搭上一支箭,慢慢地瞄准了箭靶的靶心,慢慢地说道:“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郭敬刚刚出了事儿,谁都以为太监不敢再贪墨粮草了,不正是个最好的贪污的机会么?”
忠叔的眉头就是一挑,点了点头:“少爷说的确是实话,只不过这罪名……确是不好扣的。”
“前日里折损的粮草,自然是可以扣在他头上的,押解粮草的士卒虽然算不上什么精锐,但是我们可以将他们包装成为精锐。”杨尚荆笑了笑,慢慢移动着弓箭,一时间语气竟然有些阴森,“既然是精锐,又怎会被区区矿贼截去了物资,将负责转运的民壮又掳去了一大批?”
忠叔吸了一口气,看向杨尚荆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还是顺着杨尚荆的意思接着往下说:“自然是军中有人给矿贼做了内应,甚至是直接派更加精锐的人马截杀,以有心算无心,自然是没什么悬念了。”
“正是,这一大批辎重之中,可是有千余套甲胄,这可是要了命的东西。”杨尚荆咧着嘴,笑声越发的阴森了。
忠叔也跟着眯起了眼睛:“这私藏甲胄,可是重罪之中的重罪,也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