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奇朝厨房看看,就见老板和老板娘两人正在里面忙活,并没有特意来听他们说话,也就放下心来。毕竟他们谈论的仙家是镇子上的人不愿意提及的。
从老潘头的说话语气中就能知道,镇子上的人并非真的都是被茅仙草鬼精怪迷上了,而是一种特殊的生存方式,他们与这些东西生存在同一个环境下,也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家就是个以供奉家仙的隐藏世家,镇子上的人若是背离了这个原则,估计在这个镇子上恐怕也没法活下去。方奇想到从谢家回来时住宿一夜的那个镇子,看起来杨家是以供奉仙家而作为一种恐吓手段去征服那里的人。只可惜还没有成功,就被方奇给破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桌子上的菜,把剩下的酒也喝完,打着酒嗝来到里面的屋子,衣服也没脱,和衣倒在炕上。北方的一个炕能占了半间屋子,就算再来两个人都能挤的下,睡在上面格外暖和。
老潘头一挨上枕头便鼾声如雷,方奇给他吵的睡不着,索性进入大禅定进行修炼。为了防止惊动别人,方奇尽量屏息敛气,不发出任何动静。待他进入禅定不久便觉得体内真气汹涌,隐隐有股力量要冲上来,正喝的晕晕乎乎的,索性一鼓作气冲上最高层,等他冲上去之后才发现已经晋升到了地阶中期。
再想冲级是不可能的了,真气已然不足以再次冲关,只是静下心来汲取灵气补充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厨房已经悄无声息,想必那夫妇俩已经入睡了,神识穿墙而过到了外面,外面雪花不急不徐地飘飞,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寒冷无比,冻的树枝和冰面都嘎嘎直响。
灰蒙蒙的铅云笼罩四野,原野和山峦都被这肃杀的天气所震慑,只有一阵阵的北风掠过树枝了出呼呼的呜咽声,恰似鬼哭一般。
忽然他就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到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竟然看到了几十里之外的杨家山庄,就在那个山庄的阁楼上,窗户前站在一个人,灯光从背面照出来,将她的身影映射在窗玻璃上。
那是个看起来不太年轻的女人,她惨白的脸上抹着胭脂红,嘴唇上也搽的鲜红如血,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方奇,仿佛她在看到几十里之外的他,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十分诡异。
她就是老潘头说的那个纸人!
被那双阴冷的眼神盯着,让方奇也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想不通,杨家山庄的阁楼里为什么要放着个纸人,而且半夜里还开着灯,这不是要吓死人嘛。
可是一看,这个剪纸女人的脸好像又在哪儿见过,但想来想去也忘记是在哪里见过的。正想收回神识,忽然,脑子里电光石火般的一闪念头,突然想起来,杨小冬不也正是长着这样一张诡异僵硬的脸吗?!
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好奇,难道说杨小冬的母亲死了,所以杨威才搞了个纸人当成他老婆?这个死棺材,未必也太变态了吧。正这么想着,突然就见那纸人身上亮起了红光,映照那张惨白的脸更加的惊悚莫名。
但是,没多久方奇就发现不对,烈火从下而上,瞬间便将纸人包裹在火焰之中,就在那一刻纸人突然伸出两只手臂来,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方奇一惊之下,神识马上弹回到体内,就听到杨威,啊不,应该叫张三,张三嘴里发出嚎叫声,竟然一骨碌身从炕上坐起来,两眼茫然若失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他的这声嚎叫在这样的寂寥之夜显得格外大声,就连老潘头也给他闹醒了,怔怔地看着张三,又扭头看看方奇,低声问:“发癔症了啊?”方奇对他嘘了声,示意他别出声。
张三的脸颊上淌下两行泪来,竟然带着血丝!方奇和老潘头两人都盯着张三看,也不知道那个纸人被火烧掉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方奇心里总是隐隐觉得那个纸人跟张三的关系也许并不一般。
张三的眼睛又缓缓阖上,身子往后一倒,又睡上了。老潘头这才嘘了口气,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摸出烟来盘膝坐在方奇身边,又从窗台上拿下烟灰缸,两人点上烟,老潘头问:“你知道他怎么回事?”
方奇摇头,老潘头说:“那个纸人是他老婆,他是用了某种法术把他老婆的鬼魂封存在纸人身上的,也就是说,如果他回去,那个纸人就跟他老婆一样,是个完全的人,可他一离开,纸人仍然是纸人。咱们布的罡火局应该是起作用了,一般来说,四个时辰就会起作用,他的老婆可能会给火烧死。人都是有感情的,死而灵魂不去,就是有太多的执念。执念这东西啊,你说它好吧,也是好事,你说它不好吧,也不好。执念一起,就会做出有违天道的事来,他封存了他老婆的灵魂本身就是件很逆天的事,天地不容啊。”
方奇突然之间也明白杨威自打和自已怼上之后便遭受了一系列的挫折,先是儿子被方奇干掉,接着又铲除了他的拜鬼教,占领了拜鬼教的老巢白塔山,他被丹火所伤差一点丢了性命。掉到深涧里侥幸得活,偏偏还失忆,害起了恶疮,实在是太倒霉了。
直到他听了老尼的诵经才彻底皈依佛门,想将这段记忆封存起来,永远不要再想起。偏偏方奇还让他带路来盗取祖灵,设置镇局来镇压其祖坟,现在他的纸人老婆也被大火吞噬。
人生几大悲剧,舍杨威还有其谁?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