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蝉衣神色冷漠,只斜睨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
轻纱质地的绣花宽袖拂过面前长案,她玉手斟茶,压根儿就没有同魏千金说话的意思。
魏千金仍旧跪坐在她身侧,犹犹豫豫地望了眼她冷漠如霜雪的侧脸。
圆润晶莹的手指,纠结地在身前拧巴着。
片刻后,她试探道:“鳐鳐,你是不是怨我这些天都不曾进宫探望你?我被娘亲拘在府里学规矩,因此才出不得门……我,我给你备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取出一只比巴掌略大些的宝匣。
她兴冲冲打开匣子,里头铺着精致的鹅绒,鹅绒上是一颗色泽格外纯正的红宝石。
光线下,红宝石折射出透明润泽的光,异常美艳。
魏千金托起这颗红宝石,真诚道:“鳐鳐,我知晓你自幼就爱那些香香粉粉的东西,这颗宝石天生异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呢!你闻闻,真的很香!”
说着,把红宝石往宋蝉衣跟前凑。
宋蝉衣眉尖蹙起。
不过瞬间,她抬手就推开了魏千金的手。
魏千金猝不及防,那颗红宝石从掌心滚落,顺着花亭台阶,直接滚进了花丛里。
亭中寂静。
魏千金不解地望向宋蝉衣,“鳐鳐……”
她只觉眼前这个女人,当真陌生得紧。
一个人的性情很难改变,便是这未见的五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她却也不该如此啊。
可她又怎知,眼前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是鳐鳐呢。
“本宫为后,这些玩意儿并非搜罗不到,无需你巴巴儿地献殷勤。”宋蝉衣冷言,“你若无事,退下罢。”
暮春的风穿亭而过,带着些许凉意。
魏千金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地起身行了个退礼。
她踏出花亭,回头望去,只见宫女们已经放下垂纱,母仪天下的少女独坐亭中,仍是玉手托腮的惫懒模样。
抬手揉了揉面颊,她无言地钻进花丛,把那颗天生异香的红宝石拾了起来。
另一边,逍遥宫。
鳐鳐身着宫女服制,兴冲冲来寻苏酒,“小酒,我听说御花园那边有花宴,可热闹了!咱们也过去瞧瞧?”
这次花宴,燕京城里的贵妇千金都来了。
她很想去瞧瞧,可有认识的故人。
苏酒惯是个好说话的性子,闻言笑道:“那我陪你去罢。只是宋蝉衣应也在那里,你就不怕被她逮住?”
“这有什么好怕的?如你所言,我如今乃是魏化雨身边伺候的,她若要寻我麻烦,也得顾忌着魏化雨不是?更何况,我也很想去瞧瞧,她弄这花宴,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两个女孩儿说着话,结伴往御花园而去。
在两人离开后,萧廷琛身着素色箭袖劲装,外面套着件宽大的桔梗蓝银线绣紫阳花团的大氅,悠然从寝殿里踏了出来。
他站在宫檐下,深深吸了口烟。
紫金描摹的细烟枪,精致又高贵。
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落在了隔壁承恩殿。
……
苏酒与鳐鳐来到御花园内,因着苏酒是别国贵客,所以不曾有人敢拦她们,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两人寻了处亭子坐下,苏酒边吃茶,边笑问:“如何,可有瞧见故人?”
鳐鳐双手托腮,“离开魏北时我还年幼,因此不记得这许多人了……幼时的玩伴也已长变了样,我是真的认不出了。”
正说着,却看见有个珠圆玉润的小美人,手里攥着颗红宝石,正眼圈绯红地穿过人群。
她看起来很失落,也很孤单。
鳐鳐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挑眉,“千金?”
魏千金并未看见她,只抹着眼泪悄悄儿地离开。
鳐鳐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又望向远处那座雕梁画栋的花亭。
琥珀色双眸里的情绪冰冷了几分,她冷笑道:“怕是那鸠占鹊巢的人,给我从前的好朋友难堪了!小酒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寻千金。”
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这里。
她很快在一处偏僻的游廊里寻见了魏千金。
魏千金独自坐在扶栏上,正对着池塘里新生的莲叶掉眼泪。
毕竟,
任谁被幼时挚友那般对待,谁也开心不起来的。
鳐鳐做贼似的跑到她背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猜我是谁?”
魏千金听见声音,愣了片刻,不可置信道:“鳐鳐?”
鳐鳐松开手,笑眯眯在她身畔坐了,“刚刚花亭里有奸细,不方便我与你说话。现在我偷偷跑出来了,你若要叙旧,我可是有很多时间的!”
她知晓皇舅舅一家三口皆心思单纯,与其让他们知晓现在的中宫皇后是宋蝉衣假扮的平白担心,不如就让他们误以为她是碍于有奸细监视,才会故意装成那样冷漠的性子。
“奸细?!”
魏千金却只抓住了这一点,“皇宫里竟然还有奸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帝表哥?鳐鳐,你这样很危险的!”
她就说嘛,她认识的鳐鳐,可是个非常温暖的女孩儿。
是绝不会那样无情对待她的。
鳐鳐执了她的手,认真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要顺着那个奸细,挖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所以才不曾揭发她。千金,我虽身在明天宫,却时常偷溜出来,以宫女的身份待在太子哥哥身边儿。今后你若想我,就直接去承恩殿寻我,明白否?”
魏千金认真而郑重地点点头,又含羞把手里捧着的红宝石送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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