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我亦沉默。
这一路浮想联翩,脑中弯弯绕绕,忽的出现临出魔界时千城说的那一句话,此话虽毫无由头但也断然不会空穴来风。犹记他当时一脸惋惜,说的是金玉其外,只怕已经败絮其中了。一如雾里看花,就算我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彻其中原因,既动脑又费腿,一路走的很是劳累。
暗路尽头,却是故地,正是我初来灵界时重涧送我星星的那处地方。一入此地,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头顶上那一方不分昼夜的天空,有星河漫布,亦有清月生辉。
重涧顿了步子,抬头望了望星空,再扭头看向我,眸光间竟有些难以割舍的诀别之意,“小七,你乖乖在这儿待着,若是我回不来,你就从这里离开,我才能安心。”
此言此情不像小别,却像是永别。我急的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牢牢固在怀中,慌道:“什么回不来,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要去哪儿?”
他满眸绵绵秋波,眨眼间似乎碎了一片,静静看着我,扬手轻轻拂掉我拽在他衣袖上的手,微微笑道:“那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顺便帮你去看看灵音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就把她带来见你,好让你放心。”
“真的?”我追问道,又一把拽紧了他的袖子,再三确认道:“你真的会回来?”
重涧微微一笑,大手在我头顶上几多摩挲,高高一挑眉,故弄玄虚的斜看着我,长袖一抖,自袖中长长伸出了三根直愣愣的手指,郑重举向苍天,清嗓道:“那我就向这星空发誓,若不能平安回来,就变成鸟,如小七一般蠢的傻鸟。”
我翻开白眼狠狠瞪他一眼,愤愤将手中抓着的袖子一角远远一抛,环起胳膊,满脸不悦的看向他,大大几声哼气。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问父王要一个解释,不然我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这周围的一切。”他似有似无的一声烟叹,目色坚毅,定定看向我,长袖一甩,只余星空下的那一抹猩红背影。
我愣愣看向那抹愈小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有些酸涩的空落。我第一次觉得,于暗夜漆黑中,那袭红衣看来越是热烈妖娆,就越是与天地中格格不入,越是孤立无助,让人生怜。
......
重涧已然走了有数个时辰,我心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人生地不熟的难以随便走动,恐给他多惹是非。坐等右等,躺等站等,直等得双眼沉重,四肢无力,索性静下心来大躺在草地上看了会子星星。
躺着躺着,又睡了过去。
“重涧!”我猛然一喊,满身冷汗的自噩梦中惊醒,随手一捞,竟真的拽住了身旁的一边衣角。自上抬眼一望,便看见不知何时已然坐落于我身旁的一立红影。
“重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我又惊又喜自地上利索一翻,亦坐在草地上,扭头巴巴的望向他。
灵界本无昼夜之分,这一方天空上却有悖规律,竟会有星月皎皎,相对流光。月如银霜,倾盆而落,似在重涧身上渡了层蒙蒙的缠绵水色。他静静坐着,如一具丢了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神情空洞,连那一袭如火的颜色似乎也空洞,月光幽幽,将他颊边那数道深浅不一的泪痕映得莹莹润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心中隐隐不安,拽着他的衣袖焦急几晃。
他任由我晃着,不理不应,甚至连半丝多余的表情也不曾出现,似乎过了许久,久得我双目间的涔涔眼泪一声声落于地上,一道道干在脸上。他才有些微微过神,无比僵硬的扭过头,定定看向我,目色灰白,愣了许久,才轻轻张开苍白的唇片,半字未出却张口哽咽,一字一断,“我,我想,想我娘了。”
好不容易连成了句,眼泪也扑簌簌的连成了珠,线断珠落,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于草叶间晶莹滚动。
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未到伤心处。我活了两万多年,却从未见过有一个男人能伤心至此。
我直直自他面前跪正,一伸手环过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揽在怀中,一下下温柔的抚过他身后脊背,心情沉重,多有动容,“我以前听人说过,若是有一个十分爱你关心你的人去世了,那他的灵魂便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在黑夜中默默的陪伴你。”
微风拂过,似有凉意,吹得我心中寒冷,也吹得我眼泪滚烫。我静静睁着眼,甚至连一眨也没有,两眶间却盈盈不断,风一过,就带落了几行泪。
我此生大概想忘也忘不了,当初我不甚在意的一句话,当初青霄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的一句话,时过境迁,那一颗年少时说要保护我的的星星竟永远不会再属于我。
“你娘一定在这星空上默默的陪伴你,一直没有离开,她也一定希望你会永远的幸福开心。”我双手一瞬冰凉,静静覆在重涧肩上,似乎连动一动都觉得无比吃力,此等暖言却温不了自己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些微微动作,缓缓自我怀中起身,目中干涸无神,却又好似对我方才的言辞十分信服,怔怔看了我好大一阵,才问道:“那这世上有没有要变成星星守护你的人?”
“有。”我情不自禁的一脱口,转念一过心中却生出满满的自嘲,勾唇一笑,眼泪却猝不及防的弹落下来,滴滴落在我指间,却远没有落在我心上的多,也没有落在我心上的疼,“只是可惜他食言了。”
重涧侧过身,轻轻扬起手,缓缓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