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地母神女娲娘娘带回了桃华流连在人间已碎裂的不成人形的一脉游魄。
她端庄婷立于游凤之上,看着诛仙台顶那一抹油尽灯枯的消瘦薄影,慈目垂泪,神色哀戚。
于公,她是苍生之母,天地共神。于私,她只是一个日夜思念丈夫的妻子,而子南是她逝世的丈夫送予她的结发之礼,是她的丈夫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一直当作亲生孩子养在身边,纵使无私如她,那母子亲情又岂是一句深明大义所能斩断的。她缓缓几行清泪盈睫轻滑,终还是不忍啊。
女娲将那缕残魂重新投回了人间,并在天庭众神前立下咒誓。为了惩罚子南为祸苍生,让他和这青丘女子每九十八年一个转世,世世相遇,世世相爱,受尽世间万种离别情味,生不同舟,死不同穴。只那三株青丘缘孽桃花开,方才缘尽。
她失去了伏羲,亦是一样的亡心断肠人。她知道,这是唯一能让子南活着的办法,纵使是飞蛾扑火,他也一定会活着,一世世的扑向那个深爱的女子。
虽然天庭众神私下里对女娲娘娘草率的判罪颇多不满,但念及女娲在四海八荒的威望地位,也无人敢质疑一二。
天君为了防止子南再次为祸人间,就将他软禁在了天宫最偏僻的落梅宫里。后来八万年以后,新君即位,大赦四海,而他们那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情爱往事也渐渐被四海所遗忘,寂寂归于尘土。
自子南重获自由后,他第一件去做的事就是跑到青丘将那仙洞前的三株桃树移回了落梅宫,种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里。
他常常去那桃树底下的大石块上坐着,静默无言,眸间却满是和煦安稳。在那个问人问津的偏僻角落里,他们才真正拥有了彼此。
生生世世,不尽相思。
......
我睁开眼睛,双目迷离辨不清真假,只觉得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里有惊天撼地的杀戮,也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桃华离开的时候按仙龄算子南不过是人间男子的弱冠年岁,怪不得他虽然是和青霄一时的上古神仙,却容颜与当年一般无二的青稚。原来他用了最灿烂的年华去祭奠那一场桃花树下死去的爱情,九十八载,世世轮回,生生死死。
我想起与子南一起在天宫相处的点点滴滴,不住一阵心酸难受。原来那个爱与我斗嘴打趣的白衣神君,一颦一笑游戏风尘的背后,竟全是痛不欲生的情愁。
所谓深爱,大概全都藏在心里,舍不得拿出来,舍不得被旁人触碰到一丁半点。虽满是伤痕累累的回忆,但月冷风清处每每如视珍宝般咀嚼想念,回忆里的那个人还是会让你觉得岁月待你优厚,时光予你静好。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我咬紧了唇,却还是难掩哽咽。
上尧君侧目看我一眼,直起身,淡淡道:“原本这该是缘尽的最后一世,可是你却阴差阳错的让青丘的小公子参与了进来,就相当于同时坏了他们三个人的命格,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我惊的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才很不确定的问道:“他们三个?子南?桃华?忘忧?”
他扬目看向我,缓缓道:“那日你骗他去了不周山,因同是青丘一脉宗族,同息相连。桃华在那山下残余了万年的一丝魂魄就附在了他的身上。”
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通,“那我又是怎么坏了忘忧的命格?”
“子南看那三株缘孽桃树开了花,自知缘分已尽,却痴心难改,本还不到下一轮转世的时间,就迫不及待跳下了轮回台。忘忧从不周山回来也一并带回了桃华的一丝魂魄,被桃华不朽的意念驱使也一并跳下了轮回台。”
我想了一阵,才终于理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原是起初我诓忘忧去了不周山,才让他引来了桃华的一丝魂魄。本来子南不顾轮回天时提前下界转世已经坏了命格,如今忘忧也跟着跳了下去,就更是多了份未知命格。
“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不管过程是什么,只要将他们三人的命格都引到注定的结果上即可。”明明是万分棘手的纠缠事,上尧君依旧是那样事不关己的淡然语气,神色寂然,竟无一丝波澜浮动。
仙者私自坏了他人气运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天谴的惩罚,且忘忧又身为青丘狐帝的小公子,命格自是更加尊贵,如果我不好好补救帮其步入正轨,将来飞升时肯定会被天劫雷劈得粉身碎骨,但我更不能理解的还是上尧君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煞费苦心的帮我渡劫?
“破坏忘忧的命格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受天谴的也是我,为何神君你要如此帮我?”我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上尧君端于袖前的手一紧,薄唇直抿,顿了一瞬又面无表情的侧过身,盯着我的眼睛,眸色深邃如暮,沉沉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必须好好活着。”
我傻愣在原地,看着他那张肃颜冷寂的脸,又觉得不像是在说笑。
这,这算是哪门子理由?
忘忧强行介入这一世,免不了会与子南和桃华的命格有些摩擦,而我要做的事就是看好忘忧,让他在人间安稳生死,不要破坏到子南与桃华的命格。
为了能在日后不出任何差池,上尧君便使法从三生石中幻出了本子南的姻缘簿给我看,共四万八千七百五十三页,愣是不眨眼的盯到我看完。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像烙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