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安静静的会议厅突然嘈杂了起来,人人都在拥挤,所有的嘴巴都在叫喊,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温度也随着气氛的躁动而升高,近乎逼迫的压力感和热浪一起,扑面而来。像是一张湿哒哒的纸巾,直接飞过来,贴在口鼻之上。
呼吸被攫取。那些吵闹的人成了怪兽,一个个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姚佳忆嘶吼。他们露出自己的獠牙,尖锐的牙齿泛出寒光,口中还有腥臭的涎水往下淌。那根猩红的舌头甩来甩去,妄图伸出来,能够舔舐面前的猎物。
姚佳忆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猎物。这种感觉十分难受,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盯上了,在茫茫无边的原野之上被围困,没有出路,等待自己的是有灭亡。
会被撕碎的,血肉骨骼被啃噬殆尽,曝在荒原上,谁都能来嗅一嗅。会成为他们口中的食物,变成他们生存下去的能量,但从此,再也不存在自己。
她不擅长和媒体打交道。媒体人的攻击性总是太强,很尖锐,能刺破一切防备。面对那种凌厉的攻击,她总是很被动,也就会生出无措和慌张。
麦克风和摄像机少的时候,她尚且能把自己的伪装坚持下去,不管内心有多惊惶,也能假装保持平静。但如今面对着的媒体人,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以往从来不曾遇到过的——事实上,也很少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媒体人聚集,几乎涵盖了世界范围内的顶尖记者,连摄像师也是全球闻名的。
姚佳忆慌了。那些人越来越吵闹,表情也开始狰狞,在她的眼中渐渐放大。她的胆怯和畏缩就一点点凝聚,等积累出一定的厚度,就反应在了行为上。
她不受自己的控制,毫无主观意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要离这些人远一些,这样就会距离那些尖锐的矛头更远一些,才会安全。这是自我防护的本能,要规避伤害,把自己放在风险之外。
但姚佳忆忘记了,她正站在阶梯之上。
就是这个时候,凌梓良开口了。一贯低沉幽魅的声音,拔高了音调,从音响中扩大放出,挂上了急促的凌厉。
“别动了!”
爆呵一声,因为太过激动,分贝高出了寻常的水平,近乎刺耳。再被胸前的扩音器给放大,这一句瞬间充斥在会议厅的每个角落,立刻压下了那些“嗡嗡”的嘈杂声。
姚佳忆心脏颤了下,头皮一麻,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连骨骼关节也僵硬起来。她是被吓到了,整个人瞬间转入收缩的状态,把所有的行动都给压制住,也就停下了脚步。
吵闹声戛然而止,周围重归寂静。连摄像师都被这一声给骇住,手指都僵硬下来,再也不敢去碰快门。
在这一片沉默的蔓延之中,姚佳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再退一步的话,自己就会踩空,会从阶梯上滚落下去。
幸好有凌梓良的那一声警告,虽然方式粗暴了一些,但总归是很有用的。也只能这样。他距离自己太远了,中间是数十级台阶,还有成排的固定座椅成阻碍,根本来不及的。
只有语言才能传递过来。
但……姚佳忆惊魂甫定,抚着自己的胸口回头,再看演讲台上的凌梓良,她的神色就莫测不明了。
心情也是很复杂的,毕竟姚佳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凌梓良——相信在场的各位,甚至于是如今存在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见过。不管是跟在他身边的ben,还是与他血缘关系最亲密的父母,都不会有过如此的经历。
这种……彻底失态的样子。失去沉稳和内敛,焦灼和恐慌直白地挂在表情上,声音中含着急切,一点都没有掩饰。总是游刃有余的那个人,在这个时刻,惊到声音都变了调,几乎破音。
就为了提醒自己当心台阶?他就打破了自己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形象,把风度和涵养都丢到地上狠狠踩一脚,把自己的面子都碾碎,成了随风飞扬的齑粉?
这又算是什么呢?
姚佳忆越来越乱,心情浮躁,情绪都在半空中飘着,找不到落脚的实地。
凌梓良却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压在心头的那个重担给吐了出去。好像是解除了一个大危机,他就能放松下来了,不用再绷着神经。
但这算什么大危机呀?他签几个亿的单子,会有这种状态吗?会紧张吗?
不会的吧?
姚佳忆低下头,捏着拳头,把所有的力量都发泄在自己的手指上。
凌梓良干咳一声,清了嗓子,又抬手扶了下胸前的扩音器。他还是有场控能力,气势强大,气场能压住所有人。这么一系列状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展示出来,现场就更安静了。那些媒体人连呼吸都绷住,压得很慢很轻,小心翼翼的,彻底乖顺警觉,再也不敢找存在感。
凌梓良就是要这个效果。足足等了一分钟,依旧没有人发出声音,他才满意,缓缓开口:“我想,我邀请各位到现场的时候,有过声明。这个地方是禁止吵闹喧哗的。”
最外层没有背景和后台的那些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凌梓良却摆出很宽和的包容态度,大度地表示:“只此一次,希望接下来的直播过程,不需要我再重复这些话。”
这是直接插在人心上的警告,谁敢忘?谁敢再去犯?
顿了一下,凌梓良再次开口:“各位都同意这一条规定吧?我也默认大家会遵守,不会有特殊和例外。那么,直播继续。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