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手掌粗糙黏热,在双手交握的同时轻佻揉捏,掌心的热汗沾染在宁卿卿手上,如同毒蛇的毒液,顺着每一个毛孔渗进去,让她手臂麻痹心中恶心,“温柔湘”里的恐怖记忆裹挟着浓浓厌恶一同袭上心头,宁卿卿终于维持不住唇角上的礼貌弧度,近乎惶恐地用力挣脱出来。
付明坤面上一冷,大概碍于两人是站在“帝兰”的门口而没有发作,只是张口刺了一句:“宁小姐这是干什么?连握一个手都不肯,付某原本还打算牵着宁小姐的手,在这‘帝兰’的礼堂里共舞一曲呢。”
宁卿卿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只觉得付明坤语气中的惋惜实在真切得让她害怕,她面上又不敢显露,只是暗暗将双手在手包带上紧握成拳,扬起脸来强笑:“付老板说笑了。我到底是南宫炎的太太,这次作为您的女伴出席已经不太合适,但好歹还能用生意伙伴解释,其他逾矩越界的事,我是一概不能做的,这样对你我都好——”
“够了!”付明坤提高声音不耐烦地打断她,宁卿卿浑身一震,索性噤声,只把脊背挺直,撑起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而付明坤似乎被宁卿卿苍白失措又倔强硬撑的样子再次取悦,反倒收起冷里狰狞起来的脸色,挤出一个浮在脸皮表面的笑容来,“不过宁小姐向来伶牙俐齿,付某不计较,你不愿意牵手跳舞,我也满足你,宁小姐请吧!”
付明坤说罢,弯腰伸手,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邀请动作,宁卿卿迟疑了一下,狠下心来往“帝兰”里走去,付明坤就紧紧跟在她身后半步不到的位置,宁卿卿几乎能感觉到中年男人不是喷在自己颈间的灼热气息。尽管“帝兰”的大厅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没等进门就有袅袅的钢琴曲送出来,但宁卿卿的心情,却沉重得跟当初踏入“温柔湘”时一样,如同赴刑。
踏进“帝兰”的礼堂,跟“名都雅舍”相仿的高贵典雅气息几乎充盈在每一方空气里:高高的欧式立体天花板、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触脚绵软的天鹅绒地毯、灯光下掩映着的华美长桌。觥筹交错间,无数招待默默立在人群里,随时等待着为与会者提供服务。
同样作为本城闻名的高档会所,“帝兰”不仅仅针对于珠宝界的精英,而是面向各界的名流开放,筛选难度也更强,能够进出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尽管潜意识里便觉得付明坤是不怀好意,但宁卿卿的心中,仍存在着卑微的希望,希望付明坤只是像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只是身边没有能让得了台面的女伴,邀请自己跟他来“帝兰”周旋应酬一番,再以原料的合同作为此次互利共惠的合作报酬。
然而哪怕真是如此,宁卿卿依旧满心不安,算起来这只是她第二次参与应酬,而上一次虽然最后不欢而散,但在会场上南宫炎还是处处照应她的,不像这一次,不仅身处孤岛,周边更是危机四伏群狼环伺。
端着酒杯与付明坤周旋于宾客之间,不能希图从身边人那里获得任何帮助,宁卿卿只能将神经绷成张满的弓弦,谨小慎微小心应付,酒水慢慢凑成一杯一杯灌进肚里,而笑容已经成了石膏面具僵在脸上,终于,付明坤边在她耳垂间呵气边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宁小姐,你表现得不错,可以上楼了。”
宁卿卿厌恶地退开半步,微醺的头脑振奋了一下,又猛地响起警铃:“你说了只需要我陪你应酬。”
“没错,不过合同难道还能在礼堂里签署不成?”付明坤轻飘飘地说。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但宁卿卿总是觉得不对,不动声色地应道:“那好,合作愉快。只是我得先去个洗手间,酒水喝得有点多。”
付明坤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倒没有阻拦,宁宁当他默认了,转进卫生间里,尽可能地把喝进去的酒都吐了出来。这种强迫式的行为并不好受,不单胃部搅得生疼,脸上也全是狼狈的泪水。宁卿卿咳了几声,喉管烧灼疼痛,神志却清明了许多。她鞠起一把冷水扑扑脸,又简单补了个妆,在脸上套上镇静自若的面具,才缓步走出卫生间。
这么折腾了一番,时间花的不少,宁卿卿回到付明坤身边,盘算该怎么解释,付明坤却没问什么,端着一杯威士忌就引着宁卿卿上了楼。宁卿卿默默跟在后面,一双眼睛不住地偷偷观察周围的形势,心思百转。
“帝兰”上下三层,一楼是大厅礼堂,二楼三楼是各种大大小小、主题不同的包厢,以应对不同人士的不同需求。走廊里,每个不远就会站上一个衣着笔挺的招待,给宁卿卿砰砰乱跳的心脏些微安慰。
付明坤一直把宁卿卿带到三楼,一个侍者走上前来,替他们打厢不小,宽阔的圆桌旁坐了不下十个人,而蔡勇更是赫然在列。
宁卿卿猛退了半步,厉声质问:“付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要进去了吗?”付明坤半垂着眼,嘬着他的威士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了。贝齿轻咬,宁卿卿看了看恭敬站在门口的侍者和包厢壁角运转正常的摄像头,毅然踏进包厢大门。
付明坤慢悠悠地跟上,随手毫无修养地甩上大门,发出重重的闷响。巨大的响声如同撞在宁卿卿心上,轻微哆嗦了一下,宁卿卿努力控制住自己,心头却忍不住发寒,就像希望和自由也随着这声巨响被截断在外了似的。
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