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消融,早起时略有冷意,阿青带着刘嬷嬷与关嬷嬷一大早便进了屋子,为姜灼梳洗打扮,想着今日姜灼要上街,阿青替姜灼选了一身鹅黄色交领襦裙,伺候着她穿好后,阿青便把她安坐在杌子上。
刘嬷嬷是个聪明的,一边儿便跟了过来,站在姜灼身后,拿起梳妆台面上的篦子,为姜灼梳头,关嬷嬷招来四个丫环,站在梳妆台旁,手里分别捧着首饰与香膏,关嬷嬷特特净了净手,自一个丫头手中取走香膏,伸出食指与中指挖出一小块,放在掌心里以体温晕开了,再一点点替姜灼细细地匀着面。
阿青一面挑选着头饰,一面说:“女郎想要什么发髻?”十三岁,尚未及笄,按理来说并不需要束发髻,只要简单的梳上花苞头,簪一朵绢花便可,姜灼说了句随意,刘嬷嬷便按照应有的规矩样式,替姜灼梳了个花苞头,姜灼的头型很好,梳上花苞头配上她那素白的小脸,十分娇俏粉嫩,软萌萌的,让人看了便忍不住上前捏捏她的脸蛋儿。
阿青特特选了一朵碧色绢花流苏簪在姜灼耳后,这边刚装扮好,那边儿姜昕一大早便跑来了,一来便兴高采烈地说道:“阿姐,十一皇子来接我去军营了!”
见他身上背着小包袱,一脸欢呼雀跃,姜灼无奈地一笑:“当真要去吗?”姜昕拼命的点头:“当真!”姜灼没办法只得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过些日子让你掉了层皮,你自会回来。”
“阿姐,我不会回来了!”
听姜昕这般一说,姜灼星眸一横,姜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改了词:“不,不是。阿姐我是说,我绝不会因吃不了苦回来,等我回来时,必定是我做上将军,来接姐姐一同享福去的。”
姜灼委实觉得好笑:“行了,快别说这些,十一皇子不是在等你么,快去吧,阿姐就不去送你了。”
“那……阿姐,我走了。”
“去吧。”
姜昕冲姜灼像模像样的抱了抱拳,转身拉紧身上的小包袱,便跑出了屋子,姜灼心里一沉,忽然地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却见这会子功夫姜昕早一溜烟没了身影,想来已经出了小院。
阿青站在她身后,见她望眼欲穿,不由笑道:“女郎舍不得武儿,为何不去送送?”姜灼收回目光:“不去了。”她泪窝子浅,真要去了又得掉掉眼泪,姜昕本在兴头上,何必没的让他跟着难受呢。
姜昕这一走,姜灼顿时有些恹恹的,好在阿青提醒她还有郑无空交代的事情,她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阿青交代下人套好了马车,便与赵嬷嬷一同伺候着姜灼去往街上转。
到底是长安中最热闹的街道,很是繁华,姜灼坐在马车上,偷摸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街道上人潮拥挤,来往皆有,姜灼看着马车似乎有了目的地,避开人群直直地往另一处支街走出,不由向阿青问道:“阿青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女郎这次是给傅府尹挑选礼物,自然要去最好的地儿。”阿青笑道:“沧浪斋与玉兮馆的物件儿最好在,郑公特特交代了,咱们去哪儿挑选就成。”
姜灼不解:“这两处地方很好么?”
“当然啦。沧浪斋是长安城中,所有高雅之士汇聚的地方,专司文房四宝,还可在里头吟诗作对呢。玉兮馆嘛……则是京中高门世家的夫人和女郎最爱的地儿,里头俱都是上等玉石。女儿家最是配玉,傅府尹家此番得了两个女郎,挑选玉石作为礼物最是应当,不过玉兮馆里头的东西好却也要价高,老爷此次也是出了血的。”
姜灼恍然:“原是如此。”
“等会子咱们先到玉兮馆为傅家两位女郎挑选贺礼,然后再去沧浪斋挑选些适合给傅府尹的礼物。”阿青说:“昨儿府尹派人送来不少谢礼,老爷收下后总觉着不得劲儿,想着总得补还回去,到了地方之后,女郎别拘着花多少银子,只管买些适合的。”
姜灼点点头:“我记下了。”
长安规矩严,尤其是高门大户之内,那规矩是一套又一套的,姜灼最初看到郑家的家规时,小脸便耷拉下来了,虽说阿爹教她懂得不少规矩,可乡下的规矩,说到底不如天子脚下重地的规矩多,比如说,姜灼不可随意出门,即便有事一定要出门也得带上风帽,避讳着不让外男看到。
马车停在玉兮馆外,阿青率先下了马车,姜灼素白的小手搭在阿青的手腕上,微微躬身钻出马车走了下来,玉兮馆在长街的右支街上,这里一片都是卖玉石玩意儿的,长安好歹是在天子的眼皮子下,对待士农工商最下等的商,自然十分严格,前街这一片乃京兆尹的管辖下,傅光是个有手段的,将整个前街收拾的井井有条,相同的买卖放在一条街上,方便购买者挑选,也方便管理和登记造册。
前街上的每个铺子,都得在府衙登记,记录在花名册之上,房契与地契,也得从傅光那过了路才能够开张,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这里开铺子的,因而前街上的黄金地段,几乎都被各大高门大户收入囊中,也有些归在了少数的皇亲手中。
可在这里头,玉兮馆与沧浪斋最是有趣,无人知晓这二者背后的主子,却都知晓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好惹的,大家对这两处俱都是讳莫如深,许是碍着不知道这两处的底细,倒是鲜有人敢来捣乱的。
玉兮馆的风格十分清雅,竹子编排的门扉,上头还挂着些绿色的流苏团结,最上方挂着一块原木色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