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香睁开眼,天色已大亮了,她空洞地注视着头顶上方蛋青色的帘帐,仿佛还未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失血,下一瞬便要消失了去一般。
屋子里很静,静地能听见有呼吸声就在耳畔。
良久,她艰难地转过头来。
蒋佳月就伏在床沿边,将脑袋埋在胳臂里,露出一段纤长的颈脖来。少女削瘦的肩膀随着呼吸一下下起伏,可见是累的狠了,睡了过去。
睡的很香,好像在做什么美梦似的,背脊是放松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她,蒋佳月抬起头,眼底有一片乌青,往日清澈的眸子里也隐隐有了血丝。
瓷白的小脸儿很是憔悴,越发显得下颌瘦了一圈儿,没有几两肉,瞧的人心里发疼。
“娘,你醒了?”
蒋佳月说话时嗓子虽是哑的,眉眼里却染上了欢喜的神色,说着便要起身去拿水。
若香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女儿一侧脸颊上,细细地爱抚着,她的手很好看,细细白白地,指腹掌心处却起了很多茧,擦在脸上疙疙瘩瘩地痒。
“好孩子,苦了你了。”她张张嘴,止也止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酸涩。
蒋佳月心间一涨,使劲儿摇了摇头,眼里已盈了泪,“女儿不苦。”
“你爹他……”
“娘,你放心,爹没事!”蒋佳月闻言,抬袖抹了抹泪,哪知越抹越多,一会子的功夫扑簌簌就滚落一脸,唇角边却带出几分笑来,一只手攀着若香覆在自己脸上的手背,哭笑着道,“爹没事!”
若香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用力反握着她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正此时,蒋南秋从外头跑了进来,喊道:“姐,爹醒了,醒了!”进了屋子一瞧,立时惊喜道,“娘也醒了!太好了!”
他扑到床边,一头闷在蒋佳月的怀中,小人儿身子一抖一抖地,却不愿让人瞧见。
“没事了,别怕。”蒋佳月腾出手来,像从前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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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亦正眉飞色舞地对陆长风说起此事。
“哎呦我的爷,您可不知道那个江先生,一口大喘气的功夫真是急死个人了,险些没把小的给吓晕过去。
对了,还真别说,那蒋家娘子可不就被他那‘摇头神功’给翻过去了,什么臭习惯哪真是!好端端地人儿也能叫他活活给吓死!”
他连说带比划,讲的吐沫星子直溅,好似看了一场武林大会回来一般,丝毫没有连夜奔波的疲惫之色。
“直到把人吓的昏死过去了,江先生才擦完了汗,连叹了好些声,说‘好险好险,再晚个一时半刻的送过来,老夫可就无力回天了!现在虽然施了针稳定下来,但病人身子很虚弱,还需静养。’末了还说什么若不是他,只怕这江陵城里谁也救不过来,瞧给他得意的,啧啧。”
远水则站在一旁偷偷瞧着陆长风的脸色。
他方才在庄子口一听朱三说“人没事”,便一溜烟儿地跑回来报了信,虽然主子面上瞧不出什么来,但手上的粳米碧玉粥可多喝了小半碗,他都记着呢!
对了,蒸饺也吃了好几个。
还有灌汤包,总之一桌子的饭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可不大像主子往日的习惯。
这头被抢占了先机的朱三在门外懊恼地直拍脑门儿,现在便也只好绞尽脑汁地说清楚详情。
直说了半盏茶的功夫,陆长风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眉头都未曾动过一下,仿佛一点子也不上心。
他转了转眼珠,又道:“那个蒋家的小娘子也真厉害,就那会儿了还能扶着她娘对江先生道,‘先生医术了得,小女子感激不尽,还请先生再劳动一回,帮我娘瞧瞧吧!’然后便扶着人进了屋子,又叫江先生给诊了一回脉。
可不是么,那不就得谁吓晕的谁去治,这叫冤有头债有主,她倒没找错人,是个精明能干的。
小的听得江先生说两人都没什么大碍后,这才快马加鞭赶着回来给您报信,一刻也不敢耽误,不信爷您去马厩里瞅瞅,好好儿一匹好马,折腾了一夜都耷拉着马头了。”
何况小的呢?
朱三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来,眼巴巴看着陆长风。
“你不好好儿扫院子,瞎凑合什么?”陆长风扫他一眼,又专心致志地夹了一块小菜放进嘴里,嚼完了方才凉凉的道。
这庄子上早饭做的不错,粳米粥熬的稠稠地,配的小菜也很脆爽可口,蒸饺灌汤包亦做的好,皮薄汁多。
朱三一听就傻了眼,咧到一半的嘴角半晌放不下来也扬不上去。
“咳咳,那个,爷,小的这不是将功折罪吗?”他腆着脸道。
“哦?什么功?”
陆长风闻言一挑眉,问道。
哈?什么功……那不是心知肚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么?
朱三眼角瞥瞥远水,小崽子低着头闷笑呢!再瞥瞥他亲哥王二,翻着眼正数房顶上吊了几根粱。
没义气!
他恨恨地剜了俩人一眼。
“呸呸,小的不识字没文化,胡说八道的。小的只有罪没有功,没有功。”他拉着嘴角,苦哈哈地道,“爷,罪人朱三还是去扫院子吧。”
“去罢!”陆长风眼风都没给他一个,便把人打发了出去。
待朱三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他才扫了剩下的俩人一眼,“看够了?”
远水连忙抬起头,说道:“小的去收拾东西。”小跑着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