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昏,莫嚣从集市满载而归,左手提着鱼,右手拿着鸡毛掸子,斜挎一篓子果蔬,背上一条朝天的扫帚。走在芳州城的大街小巷,心情甚是轻松愉快。有几个媒婆已经开始留意,心说多好的小伙儿,这副模样看起来傻,胜在勤快又力大。
哈,要给侯爷看见可不得饱揍一顿骂他真丢脸。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呆会儿一定要大显身手,让石晚郎对他刮目相看。正美滋滋的想着,向上挎了挎果蔬篓子,猛然发现腰间的玉佩颜色一黯,仅是轻微的加深。
他的玉箫!也就是说失踪大半月的蓝瞳公子出现了!
莫嚣激动不已,四下转了一周,找准方向立刻飞奔前去。他马不停蹄的追,随着玉佩颜色加深,身上的负担越发沉重,脚步不由得慢下大喘了几口气,回首发现已经跑了大半个芳州城,他却是用绕的,从集市跑到西城,现在从西城绕回东城,如果蓝瞳公子在城内,玉佩的颜色应该更深才对。擦了把汗,环顾一圈绕城连绵的山,这种情形就是说蓝瞳公子在山上跟他兜圈子,或者,从山上下来。
玉佩的颜色忽然加深,呈现出一种碧透的绿。
他在城内,他从山上下来了。
莫嚣腾出手拿着玉佩,走一步深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颜色深到碧墨绿时,他停在一堵矮墙外,望见墙内的建筑,心里一咯噔,缓缓的,脸上悠然浮现玩味的笑。
这堵矮墙,正围着回春堂的后院。
等了这么久,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
莫嚣卸下所有负担,摩拳擦掌,一个飞攀翻入院内,根据玉佩色泽提示,他发现真的是石大夫的厢房。小窗掩着,室内点着几只烛火,亮堂堂的。
石晚郎和蓝瞳公子究竟什么关系,难道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吗,好到住在一起?
莫嚣慢下脚步,不知怎么忽然失意,心中泛起五味。
便忍不住在窗纸上润了一个洞,往里探究竟。隔着屏风,莫嚣这扇窗的视角可巧没被挡住。窗子对着一个宽裕的浴桶,刚打好的水冒着阵阵白气,浴桶边上放了张矮茶几,上面摆着瓶瓶罐罐。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传来菁儿姑娘清亮的嗓音。
“石大哥,热水都打好了,你快洗个澡,呆会儿莫大傻子要回来给你做鱼呢。”
莫嚣脸一黑,心说他可不傻,他可灵光着。
石晚郎说了句“好,我会快点的”,把门栓上又仔细一遍,才绕到屏风里面,手指拆了几圈,腰带解下外衣飘落……
莫嚣赶紧往下滑,背贴着墙壁紧眯着眼,心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阵清脆的水声,估摸石晚郎已经入浴,莫嚣两颊渐红,又捂住耳朵心说非礼勿听非礼勿听。缓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明明寻着蓝瞳公子来的,怎么却不见蓝瞳公子?而且晚郎大夫正在沐浴,难道他和蓝瞳公子……窗内突然传出一个清邈而轻浮的声音。
“哎,莫小侯爷这支箫还真是稀罕,可惜今晚就得还回去,舍不得。”
他浑身抖一颤栗。
他终于出现了。
莫嚣重新立起,透过孔洞,撞入眼帘的却是浴桶里出露的大片如雪般的肌肤,水中两抹红豆色若隐若现,四散的青丝恣意沉浮。肩若削成,一段后仰的脖子将最柔软的线条坦诚相露,纤细匀称的双臂朝天横握玉箫。这时头抬向前来,洗去铅华易妆的脸端得是绝美惊艳,双颊被水汽蒸得微红,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双眸微眨,淌下几滴晶莹清澈的水珠。烟烟白雾中,正是一黑一蓝一双美目。
美人入浴,雪肤花貌尤半露。何等艳色,何等撩人。
鼻腔涌出两股灼热,莫嚣一揩,借着光看见手指染上的红色液体,微惊之下安慰自己是这几天吃得上火,否则他对着一个男人流鼻血算什么事。
浴中美人一手仍握着玉箫,另一手掬了些热水淋在手臂。水声清脆,听在窗外窥者耳里好是香艳淫靡,惹一阵唇干舌燥。美人复自言自语道。
“莫敛之怎么就无端起了疑,我方玩世易容更名呆了三年都没人发现,这傻大个怎么看出来的,我哪里出了纰漏?”
窗外莫嚣猛得一惊。
石晚郎就是蓝瞳公子!
若不是亲耳听到,他万万不会相信芳州城回春堂的半靥医师石晚郎就是赫赫大名的蓝瞳公子方玩世。
一个人,该有多少的细致警惕,才能完美地隐藏这么久。
这一刻,他不觉有多恼有多怒,反而内心搅了一阵子浪,溢出满满的窃喜。
蓝瞳公子似乎与传言中的不一样呢,至少,他没打他玉箫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