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真睡着之后没多久,就做了个梦。
她梦见,一座山倒了下来,把自己压在了下面。她尝试着挣扎,却有些使不上力气,那座山牢牢地压住了她,纹丝不动。
她正打算再使点儿劲儿,把这座山推开,突然感觉一股子韭菜味儿的热气,扑到了自己脸上。
秦孟真一下子就火儿了。她的鼻子受了那么多折磨,怎么还是逃不过韭菜味儿呢?
秦孟真猛地一使劲儿,将这座将她牢牢压住的山,“啪叽”甩飞了出去。
“啊!”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将秦孟真从糟糕的梦境中唤醒了过来。
紧接着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竟然被一根鞋带绑在了背后。怪不得梦里头自己使不上劲儿呢!
这一声尖叫不止惊醒了秦孟真,也惊醒了不少睡眠浅的知青。
其中有个人急急忙忙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睡前被熄灭的那盏煤油灯。
摇曳的灯影之下,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人,莫名地摔在了车厢一边的墙壁上,头破血流,已经昏迷了过去。
车上这是进贼了么?
大家都紧张起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问题:
“诶,这不是高老三么?这事儿不对呀!”
“咋了?你认识他啊?”
“刚才熄灯之前,他比我先睡着的,就躺在这个地方。你看,这个蓝布包就是他的,他行礼还在这呢!人咋跑到那边墙上去了?”
有那脑子活泛的,已经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沉下了脸,大声问道:
“同志们、同学们,大家伙儿都起来了吧?都看看自己的包袱,有没有缺啥少啥?”这话一说,很多人急忙开始检查自己的包袱,也有很多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咋的?这车厢里真进贼了呀?”
“那得赶紧找列车员,找乘警呀!”
“瞎咋呼啥,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呢,别吵吵,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当然,也有些白天太累了,心也大得没边儿的,还在呼呼大睡。睡眠质量好得要命,简直打都打不醒。
秦孟真悄悄地挣脱了手上的鞋带儿。这件事儿,她不打算声张。
作为一个穿越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秦孟真自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念。她不会介意别人对她的评价,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议论或者歧视。
但她需要照顾委托人的心情。秦梅如果在这里,是一定不希望她说出去的。
秦梅上辈子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
作为一个天真懵懂的半大孩子,秦梅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在睡梦中,就遭遇了一场难以启齿的疼痛和羞辱。
第二天醒来,她只知道自己身上很痛很痛,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车碾过了一样,却完全不晓得,前一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更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而那些原本对她很友善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发现了她那破碎的衣服,青紫的身体,再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罪人,或者,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他们投向她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让她困惑,更让她痛苦。
尤其是那些含着同情、鄙夷、蔑视,仿佛看着一堆垃圾,或者衣服上的一坨污渍的目光,让她痛苦得仿佛心都碎了,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从一个活泼的、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蘑菇,默默地躲到了角落里,悄悄发霉。
到了目的地,他们要去插队的那几个村子,没有女知青愿意跟她住一间屋。而不论男知青还是女知青,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
她的遭遇,很快就以神奇的速度,传遍了十里八村。
她却依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孤立无援,默默地成为了一个另类。
而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沉默以对。
……
秦孟真叹了一口气。
秦梅这孩子,真是衰得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这一回,那个上辈子无人知道是谁的罪魁祸首,这一回,却没有上辈子那般好运了。
遇到了自己,算他倒霉。
秦孟真摸了摸手腕上深深的两道红痕,默默地在心底为那个头破血流的倒霉蛋高老三,点上了一根白蜡:
“摔破头才哪到哪?敢做坏事,就要有受到惩罚的觉悟!”
她迅速地把毯子叠了起来,悄悄收进了任务背包。还把双手轻轻地缩进了袖子里,并不打算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委托人的任务目标,并不包括报仇雪恨。
但在不影响任务目标完成的前提下,秦孟真从来都不介意多干点活儿、多出点力,给委托人一些安慰和惊喜。
周丽萍和李娟睡的位置,离秦孟真不远,两人检查过了自己的行礼,发现没有什么损失,又看到秦孟真远远地望着那个摔得头破血流的高老三,便凑过来问她:
“秦梅,你的行礼检查过了吗?”
秦孟真点点头,微笑道:“检查过了。我这里倒是没丢什么东西。”
在秦梅的记忆里,周丽萍和李娟,上辈子只是两个很陌生的路人。虽然同为知青,但他们没有分到同一个车厢,插队的时候,也不在同一个村子。
秦孟真冲着两个姑娘笑了笑,一脸好奇地问道:“那边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谁撞墙自杀了?”
“噗嗤!”周丽萍忍不住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