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师傅破了戒,是否就愿意娶我为妻?”
蒙濛的话让慧远瞳孔一缩。
抓着她的手想要将她拉开,可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拉不开她的双手。
昨晚的梦境再次浮现,慧远压下眼底的痛苦,哑声开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慎言,人在做天在看,佛祖若是知道了......“
接下去的话慧远没有往下说。
蒙濛听得明白,抬头看了眼明媚的天空,道,“佛祖信徒那么多,他又怎知道你是谁?”
她的话太过于决绝,让慧远早已动摇的佛心此刻越发的不稳。
他此生并无信仰,唯一的信仰便是远在京城的君主。
可是在大家正在为护卫国家拼尽全力的时候,那位却在京城当中享乐。
这样的君主无疑是让人失望的。
他也曾问过上苍,这场没有尽头的战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百姓们将士们何时才能归家。
得到的却是千百万人亲眼在他面前陨落,城池毁了一座又一座。
上苍没有听到他的祈愿,更没有怜悯过天下苍生。
哪怕最后他背着一身杀孽来到兰若寺,心中的佛心也依旧没有那么强烈。
如今蒙濛的话再次动摇了他的佛心,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却依旧没有答应。
慧远,“阿弥陀佛,只要小僧多念几遍佛经,多做善事,佛祖定然会瞧见。”
蒙濛见他的榆木脑袋怎么也不愿意开窍,心下有气,面上更显得委屈,“那我呢?收留我护着我也是善事一件,小师傅为何就是不愿。”
蒙濛的委屈着实令人心疼。
慧远双掌贴合,再次道了句佛号后,终是开口道,“小僧会照顾好女施主,直到帮女施主寻见一生挚爱。”
“好一个一生挚爱,不说天下苍生,就是我的父母都嫌我厌我,我又去哪儿寻见一生挚爱。”
“你只管尊重你的佛祖便是,我的挚爱,我自己去寻。”
说完,蒙濛立时松开了抱着他腰身的双臂,气冲冲地往屋内走去。
慧远看着她进屋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下狠狠揪了一下,刺痛感蔓延至全身,竟让他有些难以喘气。
两人闹了不愉快,连带着行路之时也不再说话。
蒙濛依旧抓着木棍的一端,由着慧远牵引着自己往边城方向走去。
眼下战争已停,虽然不知晓现任将军是如何击溃敌军的,好在六年的战乱终于停止。
山间小路难走,蒙濛一步三崴,好在并未伤及脚筋,两人行了半日,这才勉强看到前方有炊烟。
“前方是一处小县城,女施主可是饿了?待小僧前去化缘一番。”
因着担心蒙濛崴脚不与自己说,慧远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放下背上的背篓,又将蒙濛安置得当,这才找到自己的钵盂朝着小县城的方向走去。
县城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
一场战争抓走了镇上所有男丁,只剩年纪尚小的孩童被留在母亲身边,整日思念着远在战场的父亲或哥哥。
慧远抵达镇上的时候,只看到三两户人家尚且开着门。
他走上前去讨要吃食,好半晌只得到了半个馒头。
给他馒头的妇人面容枯瘦,风一吹就能刮跑。
而躲在她身后的孩童则瘦若竹竿,别说是风一吹,只要慧远说话声稍微大点儿,他都能被吓昏过去。
“阿弥陀佛,这馒头还是留给小施主吧。”
慧远半跪在地,将钵盂中的半个馒头递给了躲在母亲身后的孩童。
那孩童也是许久没有吃过馒头了,饿的嘴唇干裂,看到馒头的时候眼睛都迸出光来。
只是他的家教并不许他上前接过馒头。
妇人抱起孩童,眼底满是泪水,“孩子他爹五年前被抓了壮丁,始终没有音信,想必是回不来了,小师傅是去边城替将士们超度的,那便劳请小师傅替孩子他爹多念几句佛经。”
“告诉他孩子和我都好,眼下战乱已停,让他早日投胎去,莫要误了好时辰。”
孩童尚且听不明白母亲说了什么。
父亲被抓壮丁的时候他还在襁褓当中,别说父亲长什么模样,就是‘父亲’这个词,在他的生命中也只是个名词代号罢了。
只是眼下看到母亲哭了,他的情绪跟着母亲走,也跟着哭嚎起来。
他实在太过于瘦弱,以至于嚎啕大哭的哭声也没有力气,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慧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份家人被迫分开里,有他的一份‘功劳’。
而现下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按照妇人所言那般,替那些未能归家的亡魂们多念几遍佛经。
道了谢,慧远把半个馒头再次分开一半。
他拿走了一半,将另一半留给了这对往后不知该如何活下去的母子。
回到蒙濛所在的休息地的时候,慧远的心神依旧模糊。
抬眸看向正坐在石头上发呆的蒙濛,慧远再一次生出了要回到世间的想法。
他什么也不能做,前身身为将军的他,家中尚且还有些余粮。
虽然数量不多,仅能让几百名百姓饱腹,却也算是一件功德。
蒙濛说的没错,佛祖的信徒千千万,每日佛祖都要去听信徒们的祈祷,恐怕他的祈祷早就排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去。
人不能一味地倚靠信仰。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自救。
听到脚步声的蒙濛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按照她现在的视力,也仅仅能看到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