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尤琪自杀的消息开始,宁檬整个人就处在混沌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晕倒中醒来的,似乎是隔壁住户听到了她倒下时的那声巨响,惊到了,于是来敲门。无人应答后,他们试探着推门进屋,看到了躺在地上无知觉的人,以及屏幕还没来得及灭掉的手机。
他们赶紧按人中,按不醒。于是他们打了120。他们又想起之前的一位陆姓住户似乎跟二房东关系密切,于是善意地自作主张翻了二房东的手机通讯录,结果看到的第一个人就姓陆:a陆。
他们把电话拨过去。
不久后这位陆先生和120几乎同时到达。
后来宁檬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打着吊针。
一堆过度疲劳,亚健康,营养不良,低血糖的白领病词语向她砸过来。医生把她晕倒这些病因说完,她在朦胧一片的迷茫中听到陆既明用很揪心的声音在说:你为了帮我,把自己累成这样,而我却到现在才知道。
她顾不上对他大义凛然地说一句,这都不叫事。她知觉迷茫的结界被陆既明的说话声划破了,她想起了晕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当她一张嘴,那些难以自抑的悲怆呜咽立刻给刚刚那些病名又增加了一个伙伴:悲伤过度。
宁檬告诉陆既明,尤琪没了,她自杀了。她拜托陆既明立刻帮她买张机票,她得飞过去看看尤琪,看看她是不是在搞什么恶作剧。
陆既明连老板派头都不要了,没有通知公司负责订票的行政秘书,立刻亲自买票,一共两张。宁檬的,和他自己的。
他把所有事情全都放下了。义无反顾地放下。他得做惊慌失措的她的守护者。就像之前他了无生趣万念俱灰时,她守护他那样,所有其他事情全都义无反顾地放下。
陆既明就这样陪着宁檬到了贵州。
到了贵州,宁檬打起精神,强迫自己不要被再一次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击垮。现在不是她垮掉的时候,她没资格把悲伤放在处理事情前面优先发泄。
从客栈老板、当地居民、当地警方等人的口中,宁檬拼凑起了事情的全貌。
那位女士和那位先生,据和他们住同一层的医生说,两个人都有严重的抑郁症。然后前两天他们进了山就没再回来了。——客栈老板说。
那位女同志和那位男同志进山之后一起跳崖了。那位男同志比较幸运,挂在崖中间树叉上,没彻底掉下去,被当地进山采中药的老乡发现时已经重度昏迷。现在他人正在当地医院抢救着。至于那位女同志,我们没有找到她,但根据地形推断,她存活的可能性不大。
宁檬忍住一阵阵眩晕。陆既明紧紧扶住她,她的背抵在陆既明胸前,以此让自己有了依靠不会立刻摔倒。她不愿意承认事实,于是企图用细节挑战事实存在的可能性:“没有看到人,凭什么能确定她就是跳崖了?万一跳的只是安中呢?”
警员同志摇摇头,叹息一声:“女士,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位跳崖的男同志被送到医院后,我们从他身上找到一封事先写好的遗书,上面有两个人写的话,已经核对过笔迹。”
从安中身上找的遗书是这样写的:
抑郁症,太难熬了。也许难熬的不是抑郁症本身,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已经再也提不起兴趣。我们也曾互相鼓励,再熬一熬,或许活着没有那么可怕。可是我们真的熬不动了,当活着比死还叫人辛苦,活着便已经失去意义。于是我们选择在我们还没有变成麻木的行尸走肉前,用最后一分生动与刻骨,和这个世界勇敢诀别。
同行的路上,有你挚友尤琪相伴,我不孤独,这样已经太好。
再见,世界。再见,烦恼。
安中绝笔。
附:
我不后悔我来过这个世界,我也不后悔现在决定离开。
再见,世界。再见,烦恼。
尤琪绝笔。
这封遗书的最后,真真切切是尤琪的笔迹,它彻底封死了宁檬心底祈存的任何希望。
宁檬到当地医院去看了安中。这是她第二次看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之前那一次她看到这样躺在病床上的人是陆既明的父亲。后来他的父亲离世了。
她不知道安中挺不挺得过这一劫,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丧失了求生意识的人。
大夫告诉宁檬,安中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醒还不好说,等生命体征再稳定稳定,人就可以转移回北京。
宁檬看着安中安静地躺在那,一副不问世事烦恼的样子,她心里起初想一到医院就摇醒他问清一切的念头渐渐消失了。他那样睡着似乎也挺好的。
这世上,其实清醒活着的人更加可怜。
第二天新闻app推送了一条新闻,标题是新锐美女摄影家和新锐编剧男友双双跳崖殉情,生前曾通过多幅照片展现过厌世倾向。正文内容里有一句话是这样的:男子身边多位好友曾有吸毒致死及被抓前科,这让两人具体死因蒙上一层迷色。
宁檬根本没办法冷静面对这篇胡说八道的新闻里那些用别人生死博眼球的龌龊文字。她打电话给推送这条新闻的媒体,请他们撤掉这篇不实的报导,请他们有点职业道德,不要用别人的生死来博点击,这样的行为非常下作。如果他们不撤掉这条不实新闻,她一定起诉到底。
然而宁檬的强硬收效甚微。对方的态度油滑无赖得毫无道德底线。他们对宁檬的回复是我们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