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说话艰难,盛斯衍接过他的话,墨黑的眸子意蕴着幽幽冷冷的寒芒,“因为在那场大火里死掉的人,不是我,只是一具霍家下人从别处想办法弄来的死尸,让那具跟我差不多大的尸体,代替了我。”
霍家下人把他带走藏起来以后,顾松明并未放弃过对他的追杀,而当时的盛斯衍年纪尚小,完全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这样下去,心狠手辣的顾松明迟早能找到他对霍家斩草除根,于是霍家下人想到制造出他因为意外而葬身火海的法子。
那场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连dna都没法对比。
这样或许没法令疑心的顾松明深信不疑,毕竟没有什么能证明得了,盛斯衍已经葬身火海的东西,顾松明心理难免怀疑些什么。
但只要盛斯衍从此销声匿迹,不再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被顾松明所知,久而久之,顾松明多少都会放下一些戒心怀疑。
“那场大火之后,我又被人带着潜逃,流转到海城,安顿在霍家下人一个不算多么亲的乡下亲戚家里。”盛斯衍说,“对方善良,表示愿意收留我,从此之后我跟霍家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再也没了往来,也总算彻底摆脱了你。”
顾松明了然了什么,“难、难……”
“难怪后来,你再也寻觅不到我的任何消息,也逐渐慢慢相信,那场大火里死的人可能真的是我。”看着几乎说不出话的顾松明,盛斯衍笑了笑,“你不止对我们霍家心狠手辣,对待杨家你也一样,杨叔被你收买替你顶了罪,可是你生怕我父母是死于你手的真相,会毁掉你所拥有的一切,葬送掉你未来一生,于是,你令杨叔,死在了监狱里。”
听到此处,顾松明再度重重闭上双眼。
盛斯衍含着凛冽的笑,一字一句的阴冷道,“唯一能证明,亲眼看见你杀人的杨叔死了,我也消失没了音讯,你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坐着公司的那把交椅,把公司跟顾家发扬光大。”
干裂的嘴动了动,顾松明想开口说话都艰难困苦无比,到最后也是一个字眼都发不出来,只见他蜡黄枯槁的容貌上,遍布着沉痛的神色,皱褶的眼角湿润着,有泪痕涌出来。
他在沉痛着什么,是不是终于懂得忏悔,盛斯衍也并不在乎了。
盛斯衍冷峻阴寒道,“细数你做过的好事,你说,我究竟应该怎么把你那些狠毒阴暗的过往,全部告知于她,你做得出来,反倒是我说不出口了,真可笑。”
他单是说出了部分顾松明的所作所为,顾时筝的世界便已崩塌碎裂泣不成声,若是这些后面的事情再让她知晓,盛斯衍无法想象能将她毁到什么程度。
但这些事情深埋他心底,不曾揭开一直抑制在心底深处还好一些,可是一旦提及了,过往所有便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涌来的是当初看见的画面,亲身历经之事,包括当时的恐惧,害怕,绝望等等。
更包括,深深的憎恨。
无法释怀,无法原谅,滔天憎恨。
谁能体味得到,从五岁那年开始,他是怎么过来的?谁又能体味到,他五岁之后的童年,全是父母之死的阴影,被追杀的阴影?
“你这样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我对你的恨,我也无数次的想过,一定要让你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说着,盛斯衍阵阵低笑的笑出声,一手捂住了脸摇着头,声线蓦然沙哑暗沉,“可是没想到,真当我夺回公司,我竟然反而怕你死了。”
真是可笑,他做梦都想杀了的人,到最后他竟然不敢让他死,甚至还害怕他死。
挪开手指,再度望向病床上的顾松明,哪怕单单是看着他,盛斯衍都想立刻要了他的命,了结掉过往的一切,从那些梦魇中解脱出来。
但他又没法动顾松明。
这种想却不敢的极致矛盾,令盛斯衍痛苦不堪到了极点,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溢满寒冷的同时,也溢满了痛楚,“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偏偏是你的女儿,你偏偏是她的父亲?”
报仇,他弄死顾松明,他跟她本就隔着的血海深仇上,又加深了跨越不去的隔阂。
不报仇,他枉为人子,不配为人。
原谅释怀就更不可能了,纵然他能原谅一切,原谅得了任何人,唯独顾松明,是他绝对无法原谅的存在。
即使退一万步,即使他可以因为顾时筝,而不计较顾松明当年对他的赶尽杀绝,但他也绝对无法忽略掉死去的父母。
可又他偏偏,不可自拔,爱上一个他做梦都置之死地的人的女儿,这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讽刺。
对于顾家,对于他们父女,他有着极致的恨,也有着极致的爱。
如此极致的矛盾,在真相被她所知已经完全遮掩不了任何东西以后,连他也无法平衡他们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甚至选择了逃避,逃避看见她痛苦的模样。
“顾松明。”盛斯衍心如刀绞一样,好似在淌着鲜血,“你毁掉的,不止是我们,还有筝筝。”
提及顾时筝,顾松明嘴唇一抖。
“你让我们所有人都痛苦不堪,难以互相面对彼此,你告诉我,她知道真相以后,我应该怎么安慰她?”盛斯衍一字一顿道,“我安慰不了,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
面对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想上前安慰,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着,无法靠近。
通过盛斯衍的这些话,顾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