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奖励之外,李承道也看到了白衣女子的记忆碎片。
她小名唤作春娘,所生活的年代距今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她有一个清贫但快乐的童年,可在十四岁嫁为人妇之后,不到半年时间丈夫便因病身故,随后的半年里,她的公公婆婆也因为悲伤过度相继离世。
整个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
住在邻村的父母想要接她回去,给她再找门亲事,被她拒绝了。
她怕别人说她不守妇道。
往后的日子里,她活得战战兢兢,没有必要时连家门都不出。
饶是如此,村子里的人们仍旧对她议论纷纷:“她一个寡妇,整天关着门在家也不知道干啥?”
好在多数人还是善良的,对她未亡夫守节的举动颇为赞赏。
几年过去,她在村里的风评越发地好了起来。
村里的长者想着为她立一个贞洁牌坊,这样她就能领取一些朝廷的赏赐,而村子里也会因为贞洁牌坊的存在得些好名声。
起初她是不同意的,因为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改嫁。
她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还有着大好的年华,一旦立起贞洁牌坊,她这辈子就注定要孤寂一人了。
可是她不拒绝还好,这一拒绝,村子里立刻谣言满天飞,传得有头有尾的,都说她八成是不想守节了,想要改嫁了。
迫于压力,春娘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忙前忙后,花费好一番功夫,终于是将贞洁牌坊立了起来。
那一天热闹极了,附近的十里八乡都过来观看这一座牌坊。
春娘的父母也来了,哭得好似泪人一般。
从那以后,春娘再也没有出过家门。
她将自己关在家中,平日里生活必需品都是由邻居帮她买好放在门口,等到晚上她再开门取进去。
一晃十年过去,当初让村子风光无两的小寡妇已经形同隐形人一般,一些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村子里有这么一号人。
春娘三十岁那年的夏天,连日暴雨。
震泽水域一支道堤坝崩塌,大水一夜间淹没了村子。
春娘夜里被惊醒,爬在院子里的枣树上向外面求救,可是风疾雨骤,村民们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
雨越下越大,水位也越来越高,她不再呼救。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当水漫过屋顶时,淹到她腰间时,她开始慌了。
要不了多久,这颗枣树也将要被淹没,那时她绝无存活可能。
绝望之时,她看到门口高高耸立的贞洁牌坊,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
大雨终于停了,但洪水一时半会却是退不掉。
春娘在牌坊上趴了整整三天,水米未进,已经濒临死境。
她看着晦暗的天空,心里想,就这样死掉也好。
这时,一个白衣书生划着小船路过此地。
看到书生的一刹那,春娘便知道自己错了,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拼尽全力用嘶哑的声音向书生求救。
书生将船划过来,看了一眼贞洁牌坊,有些犹豫道:“在下欲施援手,唯恐于夫人声名有碍。”
春娘虽然虚弱不堪,听到这话却也犹豫起来。
她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活着的渴望战胜了心底的顾虑,恳求道:“求先生救我!”
书生叹了口气,将她带上了船,给她吃的喝的,又在洪水上飘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救援处。
他将春娘放下,便径自离去了,从始至终都与春娘保持足够的距离。
救命之恩,春娘自然感激不已,想要询问姓名,日后好报恩,但书生只是摇了摇头,道了声:“恐非善事,你好自为之。”
春娘沉默了,没有再追问。
洪灾过后,春娘回到了村子。
村子里因为洪水死了很多人,几乎是家家户户挽白帐,痛哭声此起彼伏。
春娘心底善良,帮助村民料理后事,看顾孩童,又拿出所有积蓄购买粮食无偿赠予村民。
等大家都处理好了后事,村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直到有一天,死了丈夫的邻居大婶问她是怎么在洪水中活下来的。
不擅撒谎的她结结巴巴地编了一套说辞出来。
她本以为事情会这样过有人看到她与一书生在船上缠绵亲近,好不羞耻!
春娘拼命解释,不肯承认。
只是她的说辞在悠悠众口之下却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这么多年的深居简出下来,脸上却丝毫不见老态,反而多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以往,她是村子里的骄傲,是圣洁的象征,令人敬畏,但如今她已有了污点,在有些人眼里便成了机会。
一天晚上,村里的一个泼皮乘着夜色翻墙进了她家,威逼利诱春娘给他开门。
春娘虽然害怕,却死守妇道没有开门。
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男人半夜去她家里。
村里的妇人们知道此事后,不敢对自己的丈夫发狠,却将矛头对准了她,大白天找上门大闹一通,污言碎语不堪入耳。
春娘求助里正,想着报官,但村民们众口烁金,死死咬定她偷汉子,行为不检点。
她的名声彻底坏了。
虽然她一概否认,加上没有证据治她的罪,官府只是按律收走了她的贞洁牌坊,但对她而言却和杀头没什么样两样。
回到家中,她换上一身如雪般洁白的衣裳,一丝不苟地梳妆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