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洵的计策并未生效。
陆老爹的表演堪称是唱作俱佳,但这帮人居然丝毫都不受忽悠,等到不耐烦了,甚至鼓噪起来——
“陆先生竟如此高傲,不肯见我等乎?”
“大家都是文友,陆先生不过一诗成名而已,何故如此吝于一面?”
更有甚者,还有人大声道:“明明在家,却遣一老仆守门,不肯相见,这岂止是高傲,分明是瞧不起我等!”
陆老爹对这些文士,本来是有些敬意的,都是长期处在社会最底层的贱役身份导致的,所以刚看到这么多文士,都慕名来拜访自己儿子的时候,他还有些兴奋,此时却是被这帮人给气得吹胡子瞪眼。
没奈何,干脆直接关了院门,不理他们了。
陆洵虽然又隔了一座院子加一扇房门,依然被这帮人的鼓噪给弄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坚守心神,又运行完了一个小周天,终于受不了了,起身打开门,站到院子里,跟自己老爹面面相觑,都有点犯愁。
陆老爹倒是有办法,“要不要,我去叫几个差人来,便那坊门口的坊丁,都是好使的,直接乱棍打走,如何?”
陆洵犹豫不定。
他们要是敢砸门,这倒是个好办法,但他们倒是守规矩,并不强闯,只是围在你门口念叨你,既烦人又不踩底线,叫人犯愁。
之前陆洵倒是没想到,自己一诗成名,首先换来的居然不是利益,想拉的朋友圈也还没拉起来,反倒是先迎来了一桩麻烦。
转念一想,怪不得“仙”字要写成“人在山中”,在山里多安静啊,自然更容易精心潜修,身处城中,如果你再有些名气,烦恼是真的不少。
当然,要是有深宅大院,这帮人被挡在门外,身为主人的却躲在几重院落之内,倒也能免去这一番苦恼了——他们闹就闹呗,等就等呗,老是见不到人,过几天自然会慢慢散去。
“要不……试试?”
陆洵狠下心来。
昨天刚经历的几桩事情,无论是林英敢派人当街打人,还是郭氏兄弟居然敢直接冲到人家家里去径直拿人,都让他觉得,这个社会其实远不如现代社会讲法律,整体氛围,还是带了些野蛮气息的。
反正陆老爹别的人不认识,差役、坊丁之类,肯定是认识一大把,召之即来。
但陆洵同意了,陆老爹反倒犹豫了,“怕是不妥,这帮人都是文士,若是打了他们,被彼辈传扬出去,将来于我儿名声怕是有害。”
陆洵翻了个白眼儿。
主意是你出的,现在你又说不行了。
父子俩正在犯愁,却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些异样的动静。
“哎呀,你等是何人,竟敢动手打人!”
“你们是哪里的差役,你可知道我是何人,竟敢打我……啊呀……”
父子俩对视一眼,陆洵几个大步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往外看,随后哈哈一笑,打开了门,“哎呦喂,骏兄,易兄,你们可算来了!咦……陈赞画……”
一帮差役正在挥舞哨棒,连吓唬带真打,很快就驱赶得一帮文士立脚不住,不得不退走,于是,陆家门前,很快就被清出来了。
严骏和裴易迈步走来,两人身后却还跟了一人,却是笑眯眯的陈胄。
这位老兄笑眯眯的走进门来,先与陆老爹很客气的见礼,然后才笑道:“我知洵兄定有此劫,特来搭救尔!”
陆洵哈哈大笑,连忙道谢。
此刻再看,那帮人已经被七八名差人给赶得纷纷跑走了,陆洵心里那叫一个爽,却还是忍不住问:“这样……是不是不大妥当?”
陈胄笑道:“一帮附尾之蝇而已,打就打了,赶便赶了,有何不妥?若是寻常人家,或许奈何他们不得,但洵兄乃县君挚友,县君怎么可能坐视洵兄受这帮人的滋扰?”
啧!
这么说来,自己之前设想的所谓朋友圈的计划,还是靠谱的。
朋友圈里有这么一位既县官又现管的存在,好处不小。
这时,又听那陈胄陈赞画很是不屑地评价道:“这帮人,名为行卷,其实不过讹诈而已,几如附尾之蝇,烦不胜烦。偏又消息灵通,哪里新出了一位一星诗人,都要上门骚扰,何况洵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首四星之诗?这帮人不上门来讹你一下,怎肯干休?”
陆洵笑眯眯的点头称是。
这时,那陈胄忽然凑近了,低声道:“洵兄毕竟年轻了几岁,少历世事,令尊又有些束手束脚,在下有一言,不得不告知洵兄!”
“哦,请说!”
见他郑重,陆洵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陈胄道:“一首四星之诗问世,旬月之间,洵兄之名,必将传遍天下!更何况,你可是县君的好友!”
陆洵没听明白,看着他。
他笑笑,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你想要些什么,都尽可以冲大家开口的!凡受洵兄之恩者,谁敢不竭力以报?”
顿了顿,他手指那些人逃走的方向,笑道:“便如此等之辈,竟能将一位堂堂的四星大诗人给困在自己家中,无计可施!传出去岂不可笑?便如刚才,其实洵兄只需差人传信于我,又或哪怕是去郭府打一声招呼,则此围必迎刃而解!”
陆洵做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
看来是请柬起效了。
或者说,如自己当初所想,朋友圈果然就是这么成型的。
只不过自己之前的思路还是太过保守了些,也或者说,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