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间,以为是幻听,壮胆的歌声停下来,倪布恬咬到了舌尖,在倏然尖锐的疼痛里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顾辞年?”条件反射叫出他的名字,她的心慢慢回落到胸膛。
“不叫我顾老师了?”顾辞年用手机照路,走近了些,看她的眼神仍有观察。
“顾老师。”倪布恬立即改口。
顾辞年一顿,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被她噎了回去。他眼角急不可查地向下弯了一分,“不过来吗?”
“哦。”倪布恬这才挪动脚步。
等走近了,才发现他眉梢未消的寒霜。
男人目光在她冻红的鼻尖上停了一秒,转身带路,手机捏在指间,灯光从她脚下一路铺开,延展至前方。
倪布恬步步光亮,又有人带路,彻底把心收回到肚子里去。
然后思绪就莫名飞了——
他刚刚站在树后?
在打电话?
那他什么时候发现她过来的?
他应该没有听到她唱歌吧……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落着层浅浅的积雪,高跟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咯咯的轻响,打破两人间尴尬的宁静。
倪布恬始终落在顾辞年身后一步远,男人脊背挺直,长腿窄腰,步子大而果决,她神思回归,发现自己落得有点远,忙小跑两步跟上。
“咚咚咚。”高跟鞋跟敲急了些,男人循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她小碎步一顿,动作静止,扯起一个职业假笑。
顾辞年又回过头去,她忙抬脚跟上。
她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线条紧绷冷厉,估计刚刚结束了一通不太愉快的电话。
她边想,边刻意加快了步伐。走了几步后发现顾辞年竟被她落在了身后。
是她走得太快了?还是他脚步放慢了?
倪布恬悄悄放缓了步伐,两秒后,浅淡的冷杉气味从身旁慢慢萦绕过来,顾辞年追了上来。
两人并肩走了数十米,到了巷子尽头,顾辞年在右手旁一扇朱红色木门边停下,抬手扣门。
不急不缓的三下,门从里面敞开,一名身着制服的服务生低头迎上来,“您来了。”
身后木门关闭,服务生在前方引路,穿过长长的回廊,倪布恬眼前骤然一亮,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灯火通明的中式庭院隐在这乌漆墨黑的窄巷中,让她有一种误入世外桃源的错觉。踩着卵石小路路过淙淙水流,她对这个庭院有了大致的印象。
石水相伴,疏密曲直,一景一物都雅致考究,自在间错落出开阔的层次感,又将返璞归真的自然朴素发挥到极致。
外面多冷硬,内里就多情致,想必这院子的主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倪布恬左右打量,步伐不觉间慢了下来,等反应过来,发现顾辞年始终走在她斜前方,刚刚好与她错开半步,不远不近。
看来他也被这院子吸引了注意。
两人走进包厢,里面已是欢声笑语。
林以平抬手招呼:“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倪布恬抱歉一笑,跟着顾辞年进门。
刚跟着主编剧从酒店被放出来的编剧小姐姐敏锐地一抬头,笑了:“你们一起来的?”
话音一落,远在房间另一侧的关荷倏地抬头,目光直直射过来。
隐约又有几双八卦的目光暗中投来。
倪布恬与顾辞年的八卦来去无踪,却在所有人心底留下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她不在乎关荷怎么恶意揣测,却不能放任其他人像她那般猜想。
她是靠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实实在在争取到的角色,不是凭借抱任何影帝的大腿。
于是,她笑着望向编剧小姐姐。
这编剧叫思语,是主编剧李老师的得意门生,家世好,性格又开朗,跟谁都聊得来。她之前跟着李老师和顾辞年合作过一部剧,跟顾辞年还算熟识。
“不是。”屋子里音乐吵,她微微抬高了音量:“只是刚好在门口遇到了顾老师。”
“哦。”思语笑了笑,对她摆手:“快过来坐。”
倪布恬忙从顾辞年身后绕过,走了过去。
人到齐,众人移步到隔间餐桌上。
倪布恬被思语拉着坐在角落里,和顾辞年呈对角线坐。
人多,大家三三两两聊着天,倪布恬歪着脑袋听思语控诉自己每天吐血三升的改稿经历,不经意间一抬眼,正撞上顾辞年的目光。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你时,深沉如潭,捉摸不透,却格外吸人,不看人时,疏淡而清浅,偶尔又会显出一分柔情的清澈来。
此时,就是这样。
在影片里,倪布恬总是被他这样的目光牵引,在现实中,却不会。
所以,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屏风上,又自然地收回来。
思语大概是埋头写稿憋得久了,舌灿莲花,一连给她讲了五个段子,她撑着额头笑,再一抬眸,又撞上他的视线。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神经一绷,某个念头便花火般跳了出来——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倪布恬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抿了口,而后悄悄抬眼。
她曾听过一种说法,如果想判断一个人是否在看你,就在对视后喝水或看手表,如果他真的在看你,就会下意识做出和你相同的动作。
然而,顾辞年却没有喝水,他起身出去了。
咦?
倪布恬眨了眨眼睛,忽然失笑:她这是饿出幻觉还是饿坏了脑子,竟会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