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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成再一次见到那个曾在乡下见过的男人,是在南方回城工作的三个月以后。
听说某个谣言与亲眼看见谣言中传播的情景在眼前上演,是完全的两码事。
乔一成可以肯定那男人在追求南方,如果那样的眼神那样的举止还不叫追求,乔一成便不知道该如何给这样的行为来定义了,尽管他自己并没有用这样的态度来追求过一个女人,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乔一成想,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那么,也只有男人才真正了解男人了。
这一天乔一成纯粹是无意地路过南方的单位,他和制片一起与公安市局的人一起吃的晚饭,他们的车路过南方所在的市政府办公大楼,乔一成微微有点喝得多了,突地想到南方这些天来一直加班到挺晚,便请司机停了车,想接南方一块儿下班。
然后他就看见,南方从那男人的车里出来,与那男人握手,在路灯的阴影里,那男人将双手交握在南方伸过去的手上,低低地说着什么。
乔一成看见南方挣了一挣,没有挣脱。
一成看不清南方面上的表情,但是从南方的姿态上,他可以看得出,南方并不喜欢那样的一种亲近。
然而,乔一成想,南方也并没有用一种完全的拒绝的姿态来对待那个男人。
那么要他怎么说呢?叫他做丈夫的对做妻子的对南方说,小心那男人,他也许不过是想利用她,他不过是冲着她的家势地位,他是有所图的?乔一成觉得,这种说法太讽刺了,用在他这样一个生无长物,攀了高枝的人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乔一成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突突地往上涌,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
第一口吐出来以后,乔一成突然有一种恶作剧的报复的快感。他故意地把污物一口一口全吐在市政府四周这一片齐整优雅的植物上面。
这些个矮冬青,这些个长春藤,因为生在市政府的门前,显得格外地茁壮,连叶片都是鲜亮的,它们扎根在这里,仿佛几百年来这里就是它们的地盘,它们生气勃勃,耀武扬威,把衣着普通的过路人,把尘土满面的市井小民远远地严严地隔离在那明朝建筑的办公楼之外,仿佛它们就是那不说话也不挪地儿的看家的狗儿。
乔一成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抬起腿来,狠狠地踢在那些矮而齐整的植物上,踢得那些叶子簌簌地落。
呸!乔一成一口啐出去,转身,一路走回自己的那一小套屋子,倒头大睡了一觉,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隔天,等他接到南方的电话时,乔一成若无其事地回答南方:昨晚我加班太晚了,有跟市局的人在一起多喝了点,实在困得不想回去了,睡过去了,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对不起啊。
事实不完全是这样,可也差不多是这样。
婚姻啊,乔一成想,不过是一点真一点假。
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南方又有了一次出国考察的机会,一走就是三个多月。
南方在国外打来过电话,乔一成每每嘱咐她,记得加衣服,记得吃胃药,食物再不合胃口也要吃饱,多喝水,少喝些饮料,多拍些照片回来,就当是我也去了一趟欧洲十国,呵呵。
南方也在电话里嘱咐他,记得别天天熬夜,记得有空回爸妈那边喝孙姨的汤,雨季快来了,记得把衣服被子晒一晒。
在距离遥远的时候,南方于一成,是妻子,是一个属于家的符号,妥贴地安放在乔一成心里,每一回他把手捂在心口时,可是感受到它突突地跳动。
然而,距离近的时候,乔一成不知道把项南方放在哪里,也不知道把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放在南方面前。
在距离近的时候,南方于一成,一直是项南方。
乔一成自觉是一片烧过的灰烬,温度还有,火星暗藏,只是失去了再次燃烧起来的力量。
但是,他不得不再烧上一把火,因为他的小妹妹又出问题了。
四美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哭得几乎在背过气去,乔一成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只听得四美一声一声地说:大哥,我活不成了。大哥,我不想活了。
乔一成赶回老屋去,三丽与二强已经在那里了,乔老头子意外地也在,端了杯茶呼呼地喝出一片声响。
乔一成在常屋的椅子上坐下来,那把椅子吱地响了一声,真是有年头的椅子了,那扶手把光滑得有皮肤的质感了。
乔一成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等乔四美哭完。
三丽拍着四美的背:你别紧着哭,你说话,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出来,说给大哥听,说给我们听,我们总会替你想个办法出来,哭有个什么用?
四美慢慢地收了哭声。
乔四美发现了戚成钢与孟桂芝的私情,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顺藤摸瓜进而知道一切,而是因为,孟家人闹上门来了。
孟桂芝怀了孩子。
戚成钢的。
乔四美呆若木鸡,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听不懂这一群人在她面前说的是什么。
孟桂芝与戚成钢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蒙了有些日子了,戚成钢始终没有捅破它,孟桂芝有点闹不清他的意思了,若说他无意吧,他又是那么暧暧昧昧的,得了空便挨挨擦擦,若说他真的有心吧,他又似乎总在门边儿徘徊,进一步又退一步的。
如果不是那一场夏夜的豪雨,孟桂芝真不知道这个英俊的她热心热肺地喜欢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