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宫门终于到了。
各府私有的马车只能进到一重门处,再进入,则要换乘宫人抬着的小轿,一直到御园才会停下。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漂浮着朵朵淡粉、深紫、大红等各色睡莲,色彩斑斓的锦鲤在莲叶下穿梭,偶尔探出头,好奇地打量难得聚集了众多俊男美女的湖畔。
沿湖两岸,栽植着柳树,随风摇摆的绿丝绦中,裹着团团洁白的柳絮,一阵风起,飞扬在湖上,如同飞雪,美得令人心醉。
这,便是今日的重头戏所在。
湖的两岸,一边为男宾,一边为女客,隔岸对望。柳树下,摆放着桌椅和笔墨纸砚,方便贵人们展露才艺,或画一幅画,或题一首诗,或写一幅字……作品会有专门的宫人诵读展示,以便不能近距离接触的人们了解彼此。
湖心小岛上,还特地建了一个高台,教坊司在上面弹奏着动听的乐曲,身段窈窕的美丽女子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
许玉颜的笑脸很僵。
没人告诉她今日皇家安排了教坊司,虽说她自信自己的舞蹈比得过教坊司的女人,可若她上台献舞,岂不是同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一般。
她想找人商量一下,偏偏赵氏入宫之后便去向皇后请安,至今没有回来。而这里其他人,她的烦恼非但不能与人说,还不能被人瞧出来。
这时,平素与许玉颜有交情的几个贵女过来与她打招呼,许玉颜只能强笑着应酬。听她们赞赏她的衣服首饰,夸她今日美若天仙,她也没法真心笑出来。
“许姐姐素来是公认的京城第一才女,今日不知准备了什么题目?定可令我等大开眼界。”一个女孩笑问。
“陆妹妹过奖了。”许玉颜面上维持着从容,转移话题,“众位姐妹可已有了主意?”
“我们并无出众的才艺,不过准备写几个字,随意画几笔罢了。”
“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过去,就以此情此景为题,作诗作画如何?。”许玉颜提议。
“许姐姐这提议好,正应了此景呢。”几个姑娘都拍手笑着,手拉手要过去。
许玉颜本打算趁此机会走开,可那陆姑娘拉住了她,她不好拒绝,只得跟着众人一起来到湖畔。
见到姑娘们过来,侍立在旁的宫人立即上前,为贵女们磨墨。
姑娘们轻蹙柳眉,望着前方,凝神苦思。
许玉颜原本没打算作画作诗,如今被拉过来了,骑马难下,自然不能一个字不动。
而她,也不愧才女之名,望着湖上飞舞的柳絮,以及对岸行走的人们,脑中自然浮现出诗句。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好!”
许玉颜被这声喊吓得手一抖,一滴墨滴落在洁白的纸面,顿时,让那手漂亮的楷书有了污点。
“可惜了。”罪魁祸首惋惜地摇头。
许玉颜勾唇一笑,手中笔不放,勾勒几笔,就着那墨渍,汇成湖畔垂柳。
“好画!好诗!”又是叫好。
许玉颜放下笔,回转身,朝那人屈膝福礼,“见过睿王殿下,小女子失礼了,还请殿下海涵。”
“是本王惊吓了姑娘,该本王道歉才是。”李文安单手虚扶许玉颜,视线触及她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眸光暗了暗。
“这画本王颇为喜欢,姑娘可愿割爱,将之赠与本王?”
“能得王爷喜欢是小女子的荣幸。”
“如此,多谢姑娘。”李文安朗声笑着,命令内侍将画收起,随即,便不再在此停留,带着一众人离开了湖畔。
他人一走,许玉颜立即被众家姑娘围住,纷纷向她道贺,每个人都认定许玉颜与睿王李文安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远远地,顾霜筠坐在湖畔大石上,看着这一幕,眉间打了个结。
许玉颜露这一手,让李文安对她上心的话,皇后为了儿子,抛开个人喜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许玉颜身上,还有定国公府的权势加成。
“顾姑娘,这是一位公子托奴才给您的。”一个内侍递给顾霜筠一方锦帕。
顾霜筠疑惑,她可是京城里人人敬而远之的“毒女”诶,哪家公子胆这么肥,往她这儿送礼?
顺手接过锦帕,展开,里面居然是一块桂花糕。
不对,桂花糕哪有这种重量、这种硬度。
顾霜筠将它拿起。
这桂花糕根本就是用整块白玉雕成,难得的是那上面的桂花乃是玉石自带的瑕疵,如今被化腐朽为神奇。
什么人会送一块桂花糕?
顾霜筠心里浮现出唯一一个人选,眸子微眯,将那锦帕裹一裹丢回给内侍。
“不收,还回去。”
“姑娘,奴才只是跑腿的,您要还,还得您自己还回去。”内侍躬身行了个礼,将那锦帕往顾霜筠身边一放,在顾霜筠还没反应过来时,踩着碎步快速跑远。
顾霜筠撇了撇嘴,抓起那锦帕就要丢。
“诶,等等,别丢呀。”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在顾霜筠锦帕脱手的那一刻,被人快速上前,接回那玉石桂花糕。
眼前的人,令顾霜筠双眼瞬间一亮。
那是一个身着银盔银甲的少年,英姿勃发,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透着英雄气。
顾霜筠听见了自己胸口“砰砰”的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