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十三年。
顾霜筠猛地从床上坐起,额上冷汗涔涔,急促地喘息。
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她没有丝毫察觉,依然紧揪着被子。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呼吸才平缓下来,这时,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已经僵硬。
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那寒意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下,但她依旧没有考虑穿上就放在一旁的绣鞋,而是任由寒意侵袭,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冰冷的茶水顺着咽喉滑下食道,胃也感觉到寒冷。
她握着茶杯,紧绷的脸舒展开来。
就在方才,在梦中,她看见自己坐上青帐轿子,一身粉衣,没有大红花轿,没有新郎迎接,冷冷清清地被抬入睿王府,从角门进,一直到偏僻的小院。
梦中,她反抗却喊不出、动不了,心里又急又怒,更多的是绝望。
这难道是预兆?
顾霜筠紧抿着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前世,表姐十六岁,在春天嫁入睿王府。就在表姐大婚前三天,她作为陪嫁媵妾由一顶小轿从角门抬入睿王府,算起来,距今只有一年。
因为这样,才会做这样的梦?还是说,这是一个预兆?
顾霜筠心中忐忑不安,又喝下一杯冷茶,让寒意令自己冷静。
是了,今世与前世已经不同,今世的她,拥有健康的身体,有靖王做义兄,手里握着一辈子也花用不完的钱财,有钱有权有健康,她不是前世那个困在深宅、误信奸人的病弱女孩。
就连赵氏,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在内宅一手遮天的当家夫人。在醉心花中毒之后,赵氏从禁足开始,到解禁之后的现在,府里的中馈一直在庄姨娘手上,赵氏成了明面上的夫人,对外交际应酬各家夫人的是她,府里的权利她却没有一丝半点。
许玉颜倒是同前世一样,在女学堂崭露头角,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在京城出了名的有才有德有貌有家世,但也同前世一样,无人上门提亲,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在今年的结业礼上,十五岁的许玉颜将婚配皇子。
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种种,顾霜筠不断不断告诉自己情势已经改变,慢慢冷静下来。
外面五声梆子,这时候往往睡意正浓,顾霜筠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索性起身,燃起烛火,取过一旁的医书看起来。
前世的病弱让她吃够了苦头,熟悉醉心花又让她获得了重生以来的最大一场胜利,在解毒之后,她便对医药之术起了浓厚的兴趣,只是她喜欢并非治病救人,而是制药,尤其是毒药。
这些年府里的事赵氏不得插手,也不知是人为亦或是天意,自家舅舅院子里那么多鲜妍的花儿,愣是没有一个结出果实。顾霜筠不信天意,这种情况,只让她相信有人依旧在使用肮脏手段让那些姨娘生不了孩子。
这也让她更加庆幸自己懂医药,别的不说,就自己院子里如今栽植着的毒花毒草,足以让许多人对她望而生畏,那些肮脏手段不敢在她面前施展。
这些年来,她在忙的几乎就三件事,练武、种药材、炼丹药。她最期盼的是再遇上前世那位女神医,可她好几次去青囊堂,想要求见药王谷谷主,去药王谷学医,都被告知药王谷不收外来弟子,且药王谷的位置亦无可奉告。
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李净宇推荐的陈太医学习医药知识。
按照陈太医的说法,顾霜筠在医药之上有些天赋,也肯下苦功夫去专研,这些年来,在医药之上的造诣已经超过民间绝大多数大夫。只可惜她不走正道,相比于治病救人的良药,她更喜欢的是毒药,还自创出了某些以毒攻毒的“良方”,让陈太医每每遇见人问起,都要坚决反对顾霜筠是他的弟子,坚持称他只指点过顾霜筠几句。
这安静的夜里,顾霜筠捧着医书,却无法专心,思绪不由得越飘越远。
想到靖王,顾霜筠不由得弯起唇角,勾出一抹笑花。
如今已十八岁的他,在三年前便出宫建府,这些年里,他实践了当初的诺言,如父如兄般宠溺着她,也让顾霜筠难得的,重拾对人的信任。
当然,这份全然的信任也仅止于他。
“姑娘,姑娘。”
耳边传来声音,顾霜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影,她揉了揉眼,眼前渐渐清明起来。
“姑娘怎趴在这桌上睡了?”已经长成大姑娘的红鸾嘴里抱怨着,替顾霜筠按揉因为压迫而酸疼的手臂。
“夜里一时惊醒,睡不着便起来看了会书,没想到睡着了。”顾霜筠转了转脖子,活动四肢,“怎么只有你一个,翠黛和橙子呢?”
橙子是紫苑、绿意成亲之后,李净宇给顾霜筠送来的丫鬟,到她身边已经五年,擅长刺绣和梳妆。
“今日二公子大婚,府里一阵忙乱,人手不足,翠黛和橙子被彤姑娘叫去帮忙了。”红鸾回答着,一边伺候顾霜筠换下寝衣,“姑娘,方才庄姨娘派人过来,说是各家各户的夫人们要来观礼,请您稍后到荣恩堂去见。”
“这些年我除了住在定国公府,别的与定国公府没有丝毫瓜葛,她这会子怎么想起我来了?”顾霜筠打了个呵欠,熬夜的结果就是精神不济。
“兴许是这是国公府里的大事,各家夫人都来了,小姐们都要去见一见,若独独漏了姑娘,怕是引来非议。”
“对外国公府里还是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