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一随行的有私兵仆役,抵达保郡,要住到小修过一阵儿的莲池庄园才方便。人马将到保郡时已经入夜,家奴友朋早已在园外等候,远远间一片亮点点的灯笼,等一行车马近前,僻静的城郊更显得毂交蹄劘。李虎也要来见陈天一,来了见到竟是这种场面,自觉见到人也说不上什么话,而自己不放心易县的情况,便让马轮留下候见,而自己回到内城,汇聚可以汇聚的力量,拉去易县增援。
人聚集得越多,郡守就越怕李虎。
李虎是从过军的人,深知将道,不能听闻人数,就以为人数为衡量,要下到他们中间对己方的士气,勇气,身体状况,手中器械都作一个了解。方步平也不得不主动跟着,虽心里越发忌惮,但又不甘心让李虎一个人出面慰劳,攒走全部人气,带着在百姓丁壮面前露面赢得尊重的意愿……走在了前头。他是郡守,他觉得他该走在前头,却没有李虎的步子大,李虎也没意识谦让他,便是李虎几步走前头了,他蹿上去,走喘气了,李虎又走到前头,他又蹿上去。
人群之中,很多人与李虎相熟,激动地给李虎打招呼,多数喊东家,少数喊公子、老爷,李虎问最多的却是“怕吗”。
方步平却不一样,既然被李虎卷裹,失去了原有的“迎田”立场,那他就要站在“拒田”的立场上,站在人前,他往往胳膊猛一挥舞:“官府已经向州军,邻郡要了援兵,三万兵,五万兵,十万、八万兵说到就到。诸位不要怕。诸位也不要跑,恪尽守土之责。人马官府应有尽有。”图里牛碰了李虎一下,提醒他注意方步平,李虎回头看了一眼,却只是笑笑,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去讲的。
他记得父亲给他讲过,激励将士作战,要么激发出将士必胜的信心,要么让他们把期望降至最低,而不能模糊在两者之间,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士气就会大起大落,起时骄傲,落时败散。
方步平就在这么干。
一旦朝廷的援军不来,战况惨烈呢。不过李虎也没与他讨论的必要,这种官场套话,说得多却从不兑现,百姓们也都不信他,有的较真的,只是在问他“到底能来多少兵,三万,五万,十万还是八万”。道林和尚不知为何也来凑热闹。李虎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近来跟李虎打招呼,见面就说帮李虎解兵家之厄,为生黎化解劫难,只是所带僧陀却个个哨棒戒刀,裹腿束衣。
这个时候,李虎欢迎他,百姓们也欢迎他。
僧人可比郡守受欢迎多了,很多人指给同伴看:“和尚也来了。你们快看。和尚也要跟我们去打仗。你看那个,东家旁边的那个,那不是道林活佛吗?”。
人群接二连三爆发出欢呼声。
有已经信教的追着围着问:“道林佛爷,既然您也来了,是不是有佛祖的旨意?”
道林时而扭头回应说:“是呀。”
有人问:“我们能打赢那些军队吗?”。
道林见李虎瞄了自己一眼,鼓吹说:“那当然。李虎公子他是西方金刚尊者转世轮回,能降伏扫除一切妖魔。”
在人群的震惊中,李虎哈哈大笑。
道林跟随李虎走到僻静处,问他:“就这些人了吧,什么时候出发?”
李虎给他指指看,空地上织了土灶,正在埋锅做饭,毕竟不是军队,没有像样的后勤,人们要将干粮吃的和水带在身上,停着不走,就是要反复炊饭,再打给百姓。
道林连连点头。
他主动说:“是要等等。郡里的士绅都还不坚定,不是说陈天一公子要来与你们调解,原先心里坚定的也又不坚定了,都跑去看看,想知道他是持什么主张,毕竟他肩负使命,代表了州军和州府。”
李虎点了点头。
道林又提醒说:“你和陈天一公子不会是同窗关系吧。前些时日你与他闹不和,那是大大不妥,朱氏虽然在官场扎根不深,却是上达天庭的人家,又广结善缘,大把撒出钱财,在州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他说:“你手底下不是有人吗?让他们留下操办,你我也去他们庄园接他?你需知道,一旦他站在你的一边,荡寇除贼的名份有了,力量也会大大增加。”
李虎拒绝说:“他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吧,我们排着队去见他,太耗时日,我已经派马轮去找他了。”
道林反问:“你见和马轮见能一样?”
李虎笃定地说:“是不是排着队见,都会站我们这边吧,他又不傻?”
道林笑道:“他不傻,所以不见得就站在我们这边,你们这边都是谁?一个小小的毫无根基的郡司马,一个起于田间的小子,哪怕他承认你是一代英杰,而对面呢,对面是何人?那是关中田氏苦心经营的……他本家田文感眼看着已经入阁。只要他不公开造反,皇帝不亲自过问,朱氏主动去咬人家一口吗?”。
李虎“哦”了一声,反问:“一旦放任敌军打下易县,保郡,他怎知田启民不会造反呢?”
道林叹道:“所以这也是州军安排朱氏嫡子前来的原因。他们都是关中门阀,相互间自然能够好好说话,哪怕田启民公是真起了反意,州军还是寄希望于劝他们回头的。你以为得罪丞相家族,当世数一数二的门阀家族,州军就敢吗?之间相争不免,往死里掐,心里却相互忌惮。”
李虎说:“这也不见得。”
道林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突然冒出个想法,笑道:“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