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听了这话,竟真的伸手摸了摸肚子,随即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触电般地松了手。
周朔直起身子,双膝并拢跪坐在夏凉脚边,急切道:“凉哥,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赖也罢,我是真的不希望就这么给孩子判了死刑。”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父母,听孤儿院的院长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我父母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以前我总是在想,我父母究竟为什么要丢弃我,是因为贫穷,还是因为不容于世俗?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抛弃它,如果没有钱,我就算捡破烂也要把孩子养大,如果不被世俗所容,我就带着孩子跑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抛弃我的孩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向前倾了倾身,凑近周朔道,“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你从小无父无母,能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容易。更何况它也是我的骨血,我对它也并不是全无感情。”
周朔愣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夏凉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却听夏凉继续道:“但问题是,这个孩子投错了地方,它不该投到我这儿来。我不管在abo的世界里,这种事情是如何的天经地义,但在这边的常识里,没有ala,更不可能会有男人生子。留下孩子,不过一念之善,但以后要怎么办?我要如何瞒过世人的目光,要如何向长辈们解释它的来历,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我要如何把它生下来,这里没有一家医院替男人接生过孩子,万一生产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你让医院怎么办?这些现实的问题你想过吗?这些风险我们承担得起吗?”
周朔被问得哑口无言,自从知道夏凉怀孕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起起伏伏无法平复,他一直在服从夏凉的意志和违抗夏凉的意志之间徘徊不定,却没想到,在他踌躇不决的这段时间里,夏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思考了那么多事情。
夏凉见周朔不说话,缓了口气,继续道:“当然,上述那些问题都还只是理想状态下可能存在的问题,但现实的情况只会比这更加残酷,很可能根本捱不到我把孩子生下来,夏家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周朔吃了一惊,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夏凉。
只听夏凉继续道:“如今爸已经将整个夏氏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现在已经相当于是夏氏家主的身份,但这个家主并不好当,我的年纪还太轻,而家族里的长辈都还健在,每当做出一个关乎家族命运的决定时,都必须谨慎地权衡各方利弊,一个不小心的疏漏,就会有可能得罪其中哪一方的利益,为以后埋下隐患一一这还只是内忧,还有外患,夏宋两家联手之后,发展势头太盛,难免会挡了其他人的财路,也难免会得罪圈里同行,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两眼通红地盯着我们,就等着寻找机会给我们泼脏水、下绊子。这个时候我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出丝毫纰漏,更不能被人抓住任何可以威胁到夏氏的把柄。如果我怀孕生子的消息传了岀去,家里长辈会如何暂且不说,整个夏氏企业就会立即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甚至可能会连累宋家同被抹黑。我不能让夏氏毁在我的手里,你明白吗?”
周朔维持着双膝跪坐的姿势,垂着头好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凉以为周朔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互听周朔低低说了一句:“我能。”
“什么?”夏凉一时没听明白。
“凉哥,周朔双手紧握成拳,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抬起头望向夏凉,“你说的那些困难与阻碍,我之前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全,但现在你说了,我便会努力去思考并寻找解决的办法。”
夏凉没想到他竟如此顽固,指着他气得直哆嗦:“那好,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狗屁办法!”
周朔却很认真地想了想,道:“生孩子方面的事情,我们这边确实缺少经验,但我觉得可以找杜蓝泽商量,或许他会有更加妥善的解决办法。至于你说的那些內忧外患,都是建立在凡事由你亲力亲为的基础之上的,你在明,他们在暗,做起事来自然是处处掣肘,束手束脚。但如果换一种操作模式,让我置于台前,成为你的双手、你的耳目,而你则隐于幕后样可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还跟我引经据典起来了,”夏凉这一瞬间简直被气笑了,“张良之所以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是因为刘邦内有萧何,外有韩信,我有吗?”
“我可以做萧何,也可以做韩信。”周朔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早就等这一句话了,“凉哥,以前你总说我缺乏自信、缺乏锐气,不懂岀人头地,不懂自我争取一一其实我不是不懂,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夏家有你就足够了,我只想跟在你身后,做好你的助手,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我有了目标,也有了动力,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
到让你满意。凉哥,请你相信我!”
夏凉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周朔看了很久。
以前他有意培养周朔成为他在夏氏的一大助力,但周朔顾虑到夏老夫人对于外姓之人的忌惮,一直刻意地韬光隐晦,甘于平庸。
没想到,如今一个意外岀现的孩子,竟会激发岀他如此磅礴昂扬的斗志一一这样的周朔,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周朔以为夏凉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