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没什么错,难道别人欺负到头上,故意找事,我们就只能忍着吗?”
天空的太阳微微西斜,阳光打在秦言的侧脸,肩膀,把他的影子拉的特别长。
“你说因为你,班级被连累了,我倒不认为是这样,实际就算你不出面,任由聂清瑶骚扰,你们班也不见得能安生。
你只是把这一切可能性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
我们常称赞英雄,就是因为英雄敢于去背负责任,比别人多往前站一步,抗住了可能出现的风暴。”
秦言侧过头,柔和的阳光在他的脸上偏移,从唇角到眉间,“所以啊,你或许是他们的英雄。”
小芳看着秦言眼底跳动的光,呼吸慢慢的平稳下来,连带着心中的愧疚,懊悔都消散了很多。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有关博雅中学的一幕幕。
两年多前,她才只有不到一米五,整个人又瘦又小,像个小豆丁,还有两团怎么都消不掉的红脸蛋。
第一天入学,父亲送她来上学,早上四点起床,她背,父亲扛着两个麻袋,坐十几站公交。
从公交站走到校门前的一段路,身边都是看起来亮闪闪的轿车,父亲让她小心,两人就沿着马路边,一步一个脚印。
记忆中那天很热,到宿舍的时候,父亲身上全是汗,周围大人都拉着孩子,避着他俩走,只有一个人会主动迎上来,是她的数学老师,也是后来三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很热情,替她找宿舍,搬东西,领各种生活用品,那天她见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洗手不用肥皂,而是用可以挤出来的洗手液。
滚筒洗衣机,中央空调……
班主任告诉她,来了这里就专心学习,其他生活方面的开支都由学校承担,缺什么就去宿管哪里领。
铺好床铺,她送父亲到门口,看父亲领了一叠钱,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父亲临走前告诉她,好好学习。
那天阳光很耀眼,父亲的眼底像此刻的秦言,也有光。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这就是小芳当时全部的念头,喜悦填满心扉。
在博雅中学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快乐的,吃的好,睡得好,宿舍干净卫生,舍友全是跟她情况相似的家庭背景,都是普通人,没有隔阂。
可能是营养赶上了,她的个子在短短一年里往上窜了不少,红脸蛋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从一个小豆丁出落成了小美女。
她人也越来越阳光自信,高二担任班长,彻底融进了博雅中学。
只是偶尔还有一些小烦恼,例如一次考试没考好,又比如突然出现在桌兜里,字迹潦草的小纸条。
从舍友嘴里听到,谁谁喜欢自己。
除开这些,还有一些来自家里的消息,比如说的父亲工友传来父亲脚受伤的消息,或是家里房顶又漏雨了。
每次回家她都会跟父亲说,用自己的奖学金修一修房子,但父亲总说要存着,给她置办彩礼。
以至于上学这几年,家里房子漏雨的问题一直没解决,除了父亲偷偷瞒着她,给她的屋子里换了个新床。
最后一年,她要拼尽全力学习,争取拿下市状元,不仅为了能无压力的挑选学校,还想拿到学校的十万奖金。
有了这笔钱,不论父亲怎么说,她都要先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一遍。
谁都拦不住。
本以为这样被奋斗和阳光充斥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毕业。
直到那天夜里,回宿舍的路上,她碰到了聂清瑶。
那如彩虹般的头发,深深的印进了她的脑海。
听舍友说,聂清瑶是从一中转过来的,家里很有钱,当时她没在意,因为博雅中学的分班制度,她们产生交集的可能性极其低。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听到了一些关于聂清瑶的消息,她都没放心上。
直到那天早读,小芳抬起头,看到聂清瑶站在门口。
同学被骚扰,作为班长的她理所当然的上前维护。
接着就是一段噩梦般的时光。
聂清瑶缠上了她,以捉弄她为乐。
小芳骨子里不是可以一直任人欺凌的角色,她理所当然的反击。
然而这次反击并没能让聂清瑶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两人有了更激烈的冲突。
什么休学赌约,也都是脑袋一热,一时冲动的结果。
后来冷静下来,为时已晚。
自己是斗不过聂清瑶的。
学校介入后,小芳被约谈,校方的大致意思是,要么自己休学回家,要么学校收回以前发放的助学金,强制退学。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答应休学。
班主任激动的跟年级主任理论,当场被取消评优资格。
之后出校门,在门口遇到被学校通知的父亲。
父亲一脸焦急,要跟学校理论。
她拽住父亲的胳膊,说是自己打人在先。
班主任都没办法,父亲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回到家,父亲一直抽烟。
小芳待在屋子里,把所有的书撕了个干净。
“你以后怎么办?”
“打工赚钱。”
“不读书了?”
“不读了。”
父亲抬头看了眼小芳,眼底早就没了光。
闷着头抽烟到天亮,隔天就把她送到了杨万源店里。
从学校到饭店。
小芳每天入夜都会想起那一天。
如果当时我没有动手就好了。
动手打聂清瑶,是小芳这辈子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