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虽然将这周遭山中大小之事了如指掌,却也没那么闲,看见个人上山就盯着不放。
关芙被注意到,是信德渡劫,雷声隆隆,吓得周遭山里的鬼狐妖类都跑到云姑这里避难,才引起了她注意。
云姑看着关芙一路救了信德,一心上山,再跟狐狸一打听,这还是个名人,娶了胡家十五娘的书生,就设宴,派人请他上门来,顺便委托这件事。
她手放在枕在腿上的狐狸脑袋上,对着关芙郑重道:“君子,此事无人托付,只是狐女无辜,若无金丹则却修为倒退,难以再有灵智,只求君子帮她一帮。”
关芙说:“小生不过一介凡俗人,并非仙家,如何能管得了鬼仙之事?”
云姑还没说话,大狐狸歪过头来,睁着眼说话了。
一张嘴发出了青年女子的声音,语气柔媚,竟像是个妙龄少女:“葛生素有侠义之名,我狐辈皆知,不可妄自菲薄。”
关芙一听,暗道怪不得玄月娘子叫娘子而不叫奶奶、娘娘,估计这位娘子人形挺年轻的。
他摒弃脑中想法,顺势道:“实不相瞒,小生只会读书,此来云姑山,也是因为我妻被孙姓道士所抓,下落不明,小生无法,只能四处寻访仙踪,以救我妻性命。观主人和玄月娘子大善,不知能否帮小生救回娘子。”
大狐狸看了他两眼,却并不直接说对策,说道:“你倒是有情有义。”
云姑给大狐狸摸摸毛,对关芙说:“这也正是我将此事交托给你的缘故。”
关芙赶紧说:“若观主人诚心相托,便请先为小生指条明路。”最好传点什么仙法、法宝给他。
“我观君子,诚心实意,视狐如人,殊无异心。我久居山中,不能随君子而去,只有一法,可告君子。”
这办法就是叫关芙去泰山。
泰山东岳,掌管天下鬼狐,要想寻求庇护,去泰山东岳庙,在合适不过。能查清十五娘的下落,也能状告王兰抢夺狐狸金丹,坏人修行。
不过一般狐狸虽然有法力,远胜凡人,但并非人类,地位在泰山并不算高。哪怕是玄月娘子这样的狐仙,也不敢轻易敲东岳庙的门。
在这件事上,唯一有优势的,还就是活人。
有气节,好德行、素无恶行的书生,更是受到优待。
就算是善人在无意中言语行动有所冒犯,活着的时候也并不会被拉下去惩罚。
毕竟还是人,暂时还活着,就归人间管,后面多做好事,就能安然无恙继续生活了。
关芙思考了一下。
此事的确可行,至少比关芙一个人乱跑乱撞、耽误时间强。去泰山是条明确可行的路径。
云姑给他指路去泰山,和他本来要做的事并不违背,反而是一举两得,互相助益。
云姑说:“我有一护身符与君,可保平安,此事并无危险,君子莫忧。”
她把一个小红布袋给关芙,关芙接过来放在怀里。
心里踏实多了。
他答应了下来:“那小生恭敬不如从命,定将实情向东岳大帝如实禀告。”
一看关芙答应了,云姑就高兴了。她举起酒杯对关芙一举,一饮而尽:“今夜良辰美景,君子莫要辜负。”
饮尽杯中酒后,她敲响玉杯,场中群魔乱舞、笙箫四起的局面就消停了一瞬。
她举起手来:“歌舞来!”
喝醉的狐狸们被拖了下去,场中被清空,丝竹也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关芙被吸引了目光。
周围通明的灯火倏然暗淡,空旷的场地中间,有一道犹如实质的白月光如柱投射下来。地面无中生有,钻出一朵粉嫩的荷花花苞。
他眼睛被照了一下,意识到地上有东西在光中粼粼反射出光芒,定睛看去,地面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涟漪微动的水波,清亮的水面上,一轮冰轮倒影,水中的花苞渐渐地钻出水面,连同迅速展开铺平的荷叶,亭亭而举,开成了一朵莲花。
莲花变大,中间钻出了一个身着粉色轻纱的女子,在荷花上曼然起舞,恍若神仙落凡尘。
关芙嗅到了水汽和凉风,脚上一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尾一触即走、形容可喜的红鲤。
他试探着伸手摸地,整只手都浸到了水里。
乐声清远幽静,水声泠泠,鱼跃泼剌,明月水照,玉人起舞,美不胜收。
席上的绝色女子们凝神细观歌舞,一个个合着乐声舞姿,身形摇动,陶醉不已,快活至极。
怪道此世有神仙。
关芙就着表演节目,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壶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他茫然四顾,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摸了摸头,宿醉过后竟然不疼不晕,果然是仙家好酒。回味之后,他先检查了一遍自己是不是在坟上。
胡老爷子他家,葛生住在里头的时候,觉得金碧辉煌,样样都心满意足,但一旦走出来,就能看出来是座荒草萋萋的墓葬群,不禁让人深思自己之前到底是在哪住的。
好在虽然玄月娘子是狐狸,但这次是云姑开的宴,也没把关芙扔到荒郊野地狐狸洞。
他四处看了看,看到了睡得人仰马翻的桃根和信德,两只狐狸口水横流,舌头都耷拉出来了,显然是醉的不轻,暂时醒不过来。
关芙叹口气。
这到底是哪啊?他只能自己打听了。
背上包裹,关芙把信德和桃根一手一个拦腰抱着——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