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宫。
李昊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俊脸如纸一样白,没半点血色。
周院使坐在床榻边,神色凝重地拈着金针,迅速刺了下去。细长的金针刺入皮肤的刹那,李昊眉头似动了一动。
眼睛都哭肿了的孟云萝,精神一振:“殿下,殿下!”
激动地差点要扑过来。
周院使有些无奈,低声提醒道:“三皇子妃娘娘忧心殿下身体的心情,微臣都明白。只是,微臣正为殿下施针,疏忽大意不得。请娘娘稍安勿躁。”
孟云萝有再多的脾气,如今也发作不得,抽噎着应一声,坐得远了一些。一双眼依旧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夫婿。
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她真不该冲口而出那些话!
万一李昊气急攻心,有个好歹,她和珍姐儿可怎么办?
还有,李昊今日的举动,和东宫彻底反目。日后又该如何?
孟云萝越想越觉凄惶,以手捂着眼睛,哀哀哭泣起来。
周院使:“……”
三皇子妃到底懂不懂施针的时候需要安静?
周院使强忍着张口撵人的冲动,收敛心神,继续施针。
半个时辰后,周院使施针才结束。他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珠,将所有金针都收进针包里。眼睛哭得就剩一条缝的孟云萝,低声问道:“周院使,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周院使低声答道:“三殿下伤心过度,气急攻心,以致昏厥。臣已经为殿下施针,什么时候能醒,臣现在不好说。”
说来说去都是废话。
孟云萝愤愤地瞪了周院使一眼:“我不想听这些。我只问你,殿下何时能醒?”
周院使一脸惭愧:“臣无能,请三皇子妃娘娘另召太医前来为殿下看诊。”
孟云萝:“……”
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就是周院使。连周院使都没法子,别的太医来又有什么用?
孟云萝被不轻不重地噎一句,既恼怒又无可奈何,趴在床榻边又哭了起来。
……
此时,永嘉帝和乔皇后正相对而坐。
乔皇后神色沉凝,永嘉帝更是面沉如水。
帝后两人都没说话,一旁随行伺候的宫人内侍,各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有内侍进来禀报:“启禀皇上,东平郡王前来觐见。”
永嘉帝略一点头:“让他进来。”
不管如何,苏妃到底伺候了多年枕席,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今日骤闻苏妃死讯,永嘉帝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乔皇后迅速站起身来:“臣妾暂避片刻。”
永嘉帝看乔皇后一眼,没说什么。乔皇后退下后,东平郡王迈步走了进来,拱手行礼:“臣见过皇上。”
永嘉帝沉声道:“苏妃下毒谋害珝哥儿一事,是你经手查的案子。现在你如实禀报,不得有半点隐瞒。”
东平郡王早有准备,先呈上了案宗。案宗里有详实的记录和所有口供笔录。查案的经过,说起来也不算复杂,不过一炷香功夫,就说得明明白白。
永嘉帝神色变幻不定,目光复杂,定定地落在东平郡王的脸上,忽地问了一句:“苏妃为什么要害珝哥儿?”
东平郡王是永嘉帝的堂弟,自小就跟在永嘉帝身后东奔西走,说是亲如兄弟也不为过。
永嘉帝这么问,也唯有东平郡王敢直言回答:“三皇子在燕楚一战展露头角立下大功,苏妃风光得意之余,生出了野心。偏偏手段蠢钝,以为害了珝哥儿,就能令东宫下马。如此一来,三皇子就有了问鼎储位的机会。真是个愚蠢的毒妇!”
永嘉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东平郡王也不管永嘉帝脸色如何,继续说了下去:“皇儿中毒后的样子。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折腾去了半条命。臣见了两回,心里也不是滋味。”
“如果有人敢这般害我的儿子,我一定亲手剁了她!”
永嘉帝:“……”
永嘉帝心血翻涌,瞪了东平郡王一眼:“苏妃犯错,就是要处死,也该等朕回来,让阿昊见她最后一面,再让她合眼归西。阿昊重情重义,最是孝顺亲娘。骤闻噩耗,他如何承受得住。”
东平郡王叹了一声:“皇上的心意,臣都明白。不过,事已至此,臣也得劝皇上一句。苏妃死都死了,为了她和东宫生出隔阂,委实不值。”
“至于三皇子,一时悲恸过度,也是难免的。等日子久了,自然就慢慢放下了。”
永嘉帝心里像堵着一块似的,绝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话语能开解得了的。
他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头:“朕得好好静一静。行了,你先退下吧!”
东平郡王恭声告退。
出了寿宁宫后,东平郡王深深呼出一口气。
太子殿下有意示好,让李晏进了东宫做属官。这份人情,他不能不领。今日也算还了这份人情。
……
宫中发生的事,瞒不了有心人。
到了天黑之际,消息传进了荥阳王府。
陆临既惊又怒。
苏氏这个毒妇!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义父消消气。”陆非快速低语道:“珝哥儿虽然受了不少苦,现在总算安然无事。那个毒妇,已经被四妹亲手处死,埋进黄土都快半年了。”
陆临冷哼一声:“三皇子大闹宫宴,当场昏厥不醒。皇上心疼儿子,再惦记被处死的苏妃,难免要迁怒于太子太子妃。”
“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我的女儿,岂能受这等委屈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