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此时萧问柳道:“那是自然,我回府里只带了她,她可不敢离我一步。”
那丫鬟立即闭了嘴。
兰仙缓缓松开了手指。
整个过程,萧福一直紧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神色的细微变化。
兰仙对他勾唇笑笑。
出身风尘,在行船上摸爬滚打,连官爷都敢砸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萧福的目光转了过去。
大管事又问了几句,一无所获,只得退出这个院子,去别处继续查问了。
兰仙心中缓缓舒出口长气。
萧问柳便道天色已晚,向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拍着她的手道:“你如今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当以侍奉公婆夫君为要,以后家里人一点小病小灾的,倒也不必急着往回跑。昭王夫妇是明理人,但是咱们萧府该有自己的分寸,你说是不是?”
萧问柳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祖母慈祥的笑意,半晌,轻声道:“祖母是以后不要我回来了吗?”
萧老夫人倒没想到萧问柳这么直接地就问了出来,哽了一哽,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是祖母的心头肉,祖母向来只有舍不得你的。”说着便抚了抚额。
便有嬷嬷急忙上前说老夫人头痛病又犯了,萧问柳自然只能放手,看着嬷嬷送老夫人进了内室。
其余婶婶姨娘姐妹们涌过来,解释有之,安慰有之,看似安慰实则嘲讽有之,萧问柳却并不和她们多话,干脆利索地出了福安堂的门。
一行人顺着玉溪池旁的回廊走,兰仙看见提灯引路的人距离比较远,而萧问柳一言不发,便轻声道:“世子妃……”
“噤声!”
兰仙闭了嘴,随即便觉得身后冷风一扑,一股大力涌来,身子不由自主一斜,噗通一声,跌入旁边的玉溪池中。
哗啦水花溅起半人高。
萧问柳霍然回首,看见兰仙在水中惊惶扑腾求救,她似乎吓傻了,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弹,眼看着兰仙喝了好几口水,拼命扑腾却喊不出声来,一沉一浮的脑袋慢慢下沉。
前方引路的丫鬟回头,惊得扔掉了灯笼,冲过来却又不敢下水,大喊:“救人啊!有人落水啦!”
萧问柳此时才仿佛被惊醒一般,拍打着栏杆大喊:“救命!救命!”
声出人到,一条兰仙拎了出来。
兰仙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出手的是萧福,随即又有婆子赶来给兰仙控水,忙碌好一会儿人才缓过一口气来。
萧福一直站在一边远远看着,目光在兰仙惨白的脸上扫来扫去,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多时,等候消息的大管事接到了萧福的回音:“已试探,不会水。”
大管事点点头,示意属下,“让她们出门吧。”
……
回程的马车上,萧问柳一直没说话。
兰仙坐在她对面,披着大氅笼着手炉还在不停地打喷嚏。
街市上灯光暗影越过茜影纱帘,在萧问柳脸上连绵出斑驳的暗影,她看起来面貌依旧娇嫩,眉宇却比往日沉凝了许多。
兰仙儿心中恍惚地想着,也就是去年吧,在船上初见的日光下的明花一般的千金小姐,不知何时花已经半谢了。
她心中生出淡淡的愧疚。
她拿着别人的钱,做着背主的事,主子猝不及防,却依旧护住了她。
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环佩叮当,清脆的声音却听得人心头燥热。
马车忽然一顿,兰仙抬头看见昭王的府邸前硕大的石狮。
黄铜大门深红漆,尊严华贵,却不过一座精美的牢笼。
从一座牢笼,到另一座牢笼。
兰仙吸吸鼻子,要先下车,好扶下她们世子妃。
萧问柳却自己先下了车,站在车边,没有回头,道:“你受了风寒,自己去寻大夫喝点药,暂时住在府外吧,以免过了病气。”
兰仙知道她这是给自己机会去传递消息,却心下一沉,轻声道:“世子妃不要我了么。”
萧问柳转过脸来,她眼底微微晶莹,映着风灯昏黄的光,“给你自由,不好么?”
“世子妃为何护着奴婢?”
“没有为什么,我是个不喜欢想太多的人。我不想你死,我就做了。我不做,我怕我以后夜夜睡不着。”
这个泼辣的丫头,她见过她在商船上为自己的贞操和性命挣扎,她也在鬼岛上得过她的陪伴和保护,进京以后,她会梳妆,会做菜,会打扮,也会帮她整治昭王府那些傲慢的嬷嬷、心怀不轨的丫头、手段百出的姨娘……她连自己原本的大丫鬟都不爱用了,到哪都喜欢带着她。
福安堂说话之前,她问自己,你想她死吗?
不想,就去做。不问因果。
就和当初去接铁慈一样。
“世子妃……不想问什么吗?”
“不,我不想。我怕我问了,从此也夜夜睡不着。”
不管做什么,总是对萧府不利。在家族和感情的夹缝里生存,总是这么难。
“所以,去吧。”她道,“仅此一次。”
萧家如今不同以往,她也做不到一再挖墙脚,不管世人如何讥嘲痛恨,那里终究都生存着她爱和爱她的人。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在车内对她拜了拜。
萧问柳没回头,拎起裙裾往前走,深红大门缓缓开启,里头暗色一片。
兰仙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阖上,她转身,走入街巷之中。
半个时辰后,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