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太太在儿子抽大烟死在烟馆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死了,生下那么一个儿子,她这辈子是对不起容家列祖列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送走唯一的血脉,盼着亡夫生前最看好的孙女能有个好日子。
等孙女嫁出去了在生个儿子,在严家站稳了脚,他们容府这个破罐子也就随便摔了。
虽然这宅子破旧了些,可占的位置却极佳。
容老太太眯着眼看着房契愣神片刻,准备等到她死的时候再跟孙女说,让她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宅子给卖出去,好歹能有钱财傍身。
虽然老太太守旧,可也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世道乱啊,说不定哪天老百姓就得收拾行囊逃命去了。
家里也没有旁的人商量这事儿,容老太太又希望孙女能多学学管家的本事,这些个婚嫁之事也稍微了解一下也好,因此拉着容倩在屋里说起她跟大太太商量好的事儿,又念叨了一番嫁妆的安排。
容倩伺候着祖母睡下去了,又收拾了茶盏,这才出了正院回了旁边的沁园。
小兰已经从翠姑姑那里知道今天严家大太太过来是为了商量婚期的事了,这会儿正激动得一身力气找不到使。
眼看着小姐坐在书桌后面拿了本书开始安静地看起来,左右也没需要她伺候的,小兰按捺不住,出了屋子去跟马婆子一块儿整理小姐屋里的东西去了,顺便跟马婆子说说小姐的婚事,说说未来股姑爷,也说说以后她们要生活的严宅。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姐衣物柜里的东西都需要整理一下,该收的晒一晒就收了,该拿出来准备着的也要从箱笼里找出来洗一洗,上面都还有樟丸的味道,洗了晒了还要用香炉熏一熏才行。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院子里小兰跟马婆子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偶尔夹杂着笑声,容倩愣愣地盯着书页看了半晌。
许久之后,容倩放下手里一直没有翻过页的书,从袖兜里摸出那只用手绢裹住的草戒指。
看见草戒指就想到那人当时捏着她手不准她扔掉的认真模样,原来那时候这家伙就在使坏了。
容倩咬着唇角红着脸蛋,羞恼地握住草戒指想要丢掉,可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捏在手指间上,自己趴在书桌上歪着头傻愣愣地看。
良久,容倩睫毛颤了颤,看了一眼门口,容倩伸出自己的左手,将草戒指戴到了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是巧合吗?
严琅回去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了母亲有没有跟容祖母把日子定下,大太太甩着手绢一边扇风一边麻利地翻了个白眼扔给儿子。
“这成亲乃是人生大事,能这么轻易就定下的嘛?放心,咱们家为了你,把雅容那丫头都拖成个老姑娘了,既然决定要成亲,肯定是会挨着找最近的日子。”
因为两家早在多年前就订了婚约,这年头婚约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成了,还要交换庚帖做足了定亲的礼节,彼此手上都有了一份真实有效的婚约契书,这才算成了。
也是因此,严琅如今要急着娶了别人家的小姐,能够直接越过提亲这个流程,过几天找个好日子过去下聘,带上暂时圈定的日子给亲家过过眼,由对方圈出一个合适的日子,这才算是定下。
严琅瞅了母亲一眼,“娘,雅容年纪还小,哪里就是老姑娘了?”
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嘛。
大太太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敷衍地嗯嗯两声,心里继续安排起接下来要忙活的事儿。
严琅身为家里的男人,这些琐碎事自然不需要他来操心,接下来的几天里严琅只每天问一问,其余时候严琅就跟着父亲走了几处榕城里的铺子。
严琅刚接触,严大爷只让他先了解家里的祖产,也就是茶叶。
严家主要是茶叶铺子,也有几间茶楼,榕城郊外还有一座抱兰了数座山的茶庄。
榕城的位置是不错的,虽比不得苏杭二城,却是茶叶这个行当里有名的茶水之乡,这里有云兰峰上的山泉,不知引来了多少好茶的文人骚客吟诗作对。
或许真有水土的因素,榕城这一片出产的茶叶,总能比别处的茶叶多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因此虽然只是茶叶生意,却是严家账本最厚最出不得岔子的一门生意。严琅跟着父亲接连跑了好几日,才算是暂且了解了个大体框架,之后严大爷就不会再亲自带着严琅出门跑这些了,只拨了个长随在严琅身边,帮着跑跑腿震慑一下各处掌柜账房。
这一日,严琅晚上准备回院子沐浴,临时被大太太那边的丫鬟请了过去,大太太跟严琅说了明日去下聘礼的事儿,“我跟容老太太已经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的五月二十七,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不到。时间虽然是赶了点,可过了这个日子,一直到九月结束都没有适合嫁娶的好日子了。”
六月七月八月,那可都是大凶日,九月里倒是有好日子,却恰好跟严琅容倩这对新人的属相犯冲。
严琅是不在乎时间太赶的,他还嫌时间过得太慢,“家里就麻烦娘安排了,要是人手不够,娘就跟爹说,咱们从庄子上调人回来也不是问题。”
像这种忙乱出不得岔子的事,大户人家是不喜欢往外面请写临工的,家里掉些个财物还好,就怕出什么问题惹出大/麻/烦。
三月到五月的春茶刚下来,五月到七月的夏茶还要等些日子,且夏茶严家一贯是不太重视的,下来的茶叶算不上品级,只做成茶砖往缺茶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