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阵喧闹声,打断了陶晔锥心的思绪,深吸一口气,他起身将临街雕花大窗推开。
登时北风呼啸扑面而来,裹着鹅毛大雪,吹打在他的脸上,面上两行清泪,寒的刺骨。
不顾寒风大雪眯眼,陶晔探了身子朝楼下大街看去,正好看到禁军统领亲自押了贺之年经过八珍阁大门前,直奔刑部大牢方向。
大雪铺道,素白了一整条街,北风怒吼,将一些尚未来得及落下枝头的败叶卷的漫天打旋儿。
陶晔不禁吸了吸鼻子。
不知禁军统领是如何抓捕了贺之年的,这样的天气,贺之年竟是赤脚而行,身上并未着大氅棉衣,不过一身锦缎单衣,还是衣扣不整,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的单薄。
贺之年倒是没有叫也没有闹,披头散发被押着,一路走得老老实实,像是没了魂儿的躯壳,被人五花大绑,每走几步就被向前推搡一下,雪天路滑,跌跌撞撞,甚是狼狈。
吵闹声,是四下围观的人群发出的。
不知谁泄露了风声,将贺之年外宅一事爆了出来,这些围观者,当时有多敬仰崇拜这位出生在富贵窝里的青年才俊,眼下对他,就有多气恼鄙夷。
人渣,畜生……这样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居高临下,陶晔立在八珍阁的二楼瞧着,心头有水纹荡起,他的目光,比屋外的天气都要再寒上几分。
转手端起茶壶,就着捏在手里的茶盏,斟上一杯,滚热的茶水登时被裹着雪片的寒风吹出飘摇不定的白雾,直冲陶晔眼前。
隔着被风吹的极冷的白雾,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贺之年,陶晔长吁一口气,人渣,畜生……还真是父子一脉,在精准不过的形容了。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不假。
有镇宁候言传身教,贺之年耳濡目染,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再正常不过。
贺之年突然被收押死牢,镇宁候又被革职削爵,想必他不会坐以待毙。
十年,他整整等了十年。
这十年来,无一日梦中不是那场大火,不是阿元在门槛外瘫倒在他眼前的情形……蚀骨的恨,终于等来了机会。
平西王府世子妃曾告诫他,要想报仇,要想除去某个人,除非你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将其一举击倒,永无翻身之际,否则,绝不要出手。
打草惊蛇的结果,只有一种,那便是自寻死路。
为了这句话,他隐忍了十年,这十年间,为了获得更多镇宁候的罪证,为了让自己爬上更高的位置,他甚至还同镇宁候举杯换盏笑谈晏晏。
这样折磨人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眼瞧着贺之年彻底从视野消失,陶晔反手将窗户合上,端在手中的已经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举步离开。
消息传到萧煜耳中的时候,明路刚刚从保定府回来,正要回禀沧澜人一事,话未出口,就有属下顶着一头白雪叩响书房大门。
萧煜不由蹙眉,朝书房大门一瞥,“进来。”声音低沉,听不出息怒。
“咯吱”一声门响,属下扫落一头大雪,迈过门槛,几步行到与明路并肩处,抱拳躬身,回禀道:“殿下,就在刚刚,镇宁候被革职削爵,贺之年被关入死牢,大约今儿夜里直接在牢中执行死刑。”
萧煜闻言,眼底波光登时一颤,面上却是无多少惊讶之色。
眉毛微挑,哼的一声,“这个老东西,还不等我出手,就有人比我还看他不顺眼,迫不及待的抢先一步了。”
这些年,镇宁候依附萧祎和皇后,没少对他下死手,几次惊险暗杀,也是出自镇宁候之手安排,萧祎和皇后倒台,他的下一个目标,本就是镇宁侯府,没想到,此时倒是省了他的力气了。
还有那个贺之年,道貌岸然,端着本朝第一才俊的名号,行着畜生不如的事,他那小柳树巷的外宅,萧煜注意很久了,只是皇后一党尚未彻底肃清,一直腾不出手收拾他罢了。
那样的人渣,果然是人人公愤,他腾不出手,却是有人比他积极。
“谁下的手?”
“好像是平西王府。”属下回禀。
“平西王府?”
萧煜摇头,老王爷天天忙得斗猪,今儿一早还拉着他的几十头大猪围堵大佛寺,逼着寺院方丈给他的猪开光,被人家拒绝,就闹着要给那些猪塑金身,好在最后也不知怎么就收了手,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来,自然不可能是他出手安排。
世子?
萧煜心下更是摇头。
平西王府虽然在朝中地位甚高,可这地位,却是源于老一辈的打拼,源于老太君的维持,那位世子,一直碌碌无为,无功无过,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两点便是生了娶了世子妃,生了洛松。
尽管世子平庸,可小小年纪就被父皇封王的洛松,却实在是个能干的,前途不可估量,大有他祖辈风采。
只是洛松尚且只有十岁,他更是安排不下这种事。
那会是谁呢?
萧煜脑中浮出一张俊俏不失威严的脸,平西王府世子妃,几次母妃出宫,都私下里与平西王府这位世子妃悄悄见面。
母妃未入宫时,与这位世子妃就是手帕交,后来入宫,两人却是斩断一切联系,再无往来,就连他,最初都以为,母妃和世子妃当真就彻底的形同陌路。
世子妃的杀伐决断倒是大有当年老太君的风范,不过,却也不能肯定,此次究竟是世子妃出手,还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