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皇上欠了欠身子,对于皇后和慧贵妃这种悄无声息却硝烟弥漫的机锋,他早就习惯很多年了,再加上他本就从小在宫中长大,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见怪不怪,只要不掀起影响恶劣的风波,动摇前朝根基,他无心顾及。
帝王之心,本就不在后宫。
更何况,由古及今,历代帝王,谁的后宫不是腥风血雨,这种事情,根本就无从杜绝。
除非他的后宫,就一个女人。
“朕今儿陪你!”皇上声音低沉且温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魅力和磁性。
登时,满座宾客,方才还闪烁的目光,就变成钦羡。
皇后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回答她,微微一个愣怔,面上就流光溢彩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跟着变大。
只是,她所高兴的,不仅仅是皇上的态度和语气,更是皇上留下这件事本身。
皇上留下,一会事发,皇上就能亲眼目睹顾玉青与慧贵妃究竟是何货色,省却了她从中转告的过程。
伸手扶了鬓间流苏步摇,似有若无的转头向身后贴身宫婢递过一个眼色,皇后满面含春,宣布宴席开始,那宫婢则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恭贺声伴着丝竹声,自是源源不断,直至菜品酒水上齐,大家才纷纷落座。
舞娘拖着水袖,摇曳腰肢,在舞池中央舞动出一个又一个曼妙的动作。
只是,这样的宴席上,有谁会去全心全意的看舞娘的翩跹舞步,一个个,皆都是竖直了耳朵,眼睛瞄着上位上的三人。
“妹妹送了我好大一份贺礼,好在今日我也有准备,能还妹妹一份惊喜。”皇后依旧揪着先前她挖下的那个坑不放,只说皇上的到来是慧贵妃的大礼。
慧贵妃不理会她的前半句,却是笑容宴宴,眉目璀璨,道:“能得娘娘用心,是臣妾的福气。”
她说的那份惊喜,无意就是婉晴了。
那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好在顾玉青提前告知了,不然一会婉晴真的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自己不知要如何失态呢!
眼见说出的话,并未收到慧贵妃应有的反应,皇后心中不禁有些许失落,只是再一想到等会慧贵妃面上就要出现的难堪,那份失落就登时烟消云散了。
董渊抬了白氏的娘家外甥女做贵妾。
这件事,在京都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她就不信,慧贵妃眼见婉晴出现,面上能挂的住!
更何况,皇上还在这里!
皇上见了婉晴,难免不动气,也让皇上看看,董家都是些什么货色。
所谓蛇鼠一窝,董渊与慧贵妃乃嫡亲的兄妹,董渊如此,慧贵妃也并非什么好货色。
如此,等到她的下一环计策实施,慧贵妃被直指罪魁祸首时,一切才更为水到渠成。
皇后的话没有引起慧贵妃的过多反应,却是让皇上好奇,不由问道:“你给她备下什么大礼?”
皇后抿嘴浅笑,亦喜亦嗔,“臣妾的生辰宴,陛下如此关注妹妹,也不怕臣妾吃味。”
她说的娇媚,全无素日那副严肃,皇上听着,也觉舒心,脑中不禁浮起初见皇后时的模样,情动之时,伸手将掌心覆在她的手心,“你是朕的皇后,一向雍容大度。”
被皇上的大手握住,皇后屈成拳头的手,只觉温热。
好久……久到她都不记得,上一次皇上牵她的手是在何时了!
心头微颤,强行压制了浮动而上的情愫,皇后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嘴角含笑,道:“臣妾给慧贵妃备下的,当真是份大礼!”
说着,皇后便对身后宫婢道:“去请上来。”
宫婢得令,应诺而去。
不过倏忽,折返回来,恰得那时,舞池中的舞娘一曲舞毕,摇摇退下,那宫婢抬脚朝舞池中央行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姿灼灼婀娜袅袅的女子,婉约动人。
去过董策婚礼的人,一眼便认出她来,登时,大殿上方,倒吸冷气的嘶嘶声骤然而起。
天!
永宁侯新纳的贵妾,白氏的娘家外甥女,那个满口谎言说与四殿下青梅竹马又被平西王府世子妃当众揭穿的婉晴!
她怎么会来这里!
回想方才皇后之言,说这是她为慧贵妃备下的大礼,众人再看皇后与慧贵妃的目光,便多了许多热切。
那份热切,属于看戏不嫌戏台高的热切,带着灼灼温度。
皇上尚未见过婉晴,不知她身份,眼见一个妙龄女子被带上来,登时有些迷茫,转头看向皇后,满目等着她的解释。
皇后就笑道:“这位是永宁侯新纳的贵妾,永宁侯夫人的娘家外甥女。”
闻她此言,皇上登时心头一怔,握着皇后的手就跟着僵硬且冰凉起来。
感受到皇上手上温度动作的变化,皇后不急不躁解释道:“今儿臣妾生辰,永宁侯夫人却是因病不得来,臣妾想着,慧贵妃的娘家,怎么能不来人呢,便悄悄请了这位姨娘来,也想让慧贵妃高兴高兴。”
她说的情真意切。
皇上听着,心头却是冷笑。
他又不是傻子,皇后何必如此糊弄他。
董渊将白氏的娘家外甥女纳为贵妾,此事满朝传的沸沸扬扬,他也耳闻多次,众人说出的,可并非什么好话。
此刻皇后将这位姨娘请来,这是让慧贵妃高兴还是要打慧贵妃的脸,不言而喻!
当着他的面,竟就如此公然玩弄手段,皇上心头,方才才腾升而起的那缕情愫,登时烟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