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而坐,放目望向方才出事的地点,居高临下,一目了然。
鼓楼大街的东头,繁华的街道左侧是一片青砖灰瓦居民区,那里住着的,多半是些商户,或者一些官员及富家子弟的外室,鱼目混珠,看似宁静实则其中颇乱。
小巷纵横,幽深,且是下坡,越往里去,地势越低,难怪方才马车翻滚的时候,速度会愈来愈快。
还好,他出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不至要命,可残了却是十有八九。
究竟是什么人这样恨他,竟是选了这样歹毒的方法。
蹙眉凝神,骆志松思绪飘飘,回到六年前,一个暴雨横行的夏日,哀鸿遍野的傍晚,他膝头,一个身着红色锦缎长裙的姑娘,握着他的手,抚着他的脸,手指温度一寸一寸寒凉下去,直至僵硬。
记忆太过沉重,压得他像是濒临死亡的金鱼,张大嘴,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青白,眸中瞳孔缩成一点。
而此时,酒肆二楼的某间屋子里,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男子快速的下楼,离开酒肆。
面容寻常,一双眼睛却是如鹰似雕,一眼扫过,带着精芒,让人不能逼视,望之生寒。
直到酒肆打烊,骆志松才起身离开,却是没有回家,只转头又回了萧祎府邸。
大门处,小厮揉着惺忪眼睛打着哈欠将门打开一条缝,“骆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骆志松嘴角勾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眼底依旧如海上迷雾一般,说道:“有些急事要禀告殿下。”
近些日子,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骆先生很得殿下青眼,简直大红大紫,听他此言,小厮立刻不敢再多攀谈,当即开门让他进来。
骆志松抬脚朝院内走去,刚刚不过三五步,听得背后小厮又唤着骆先生,追上来。
骆志松顿足回头。
小厮走近,指了他长袍直缀的后背,“先生衣裳后面破了个洞,就这样去见殿下,怕是不妥。”提醒道。
骆志松一怔,随即嘴角挂上一抹淡笑,“出来的时候被家里的猫抓了,没想到这畜生力气这样大,竟就抓破了,还好你提醒,不然,当真就是冒失了。”
小厮挠着后脑勺咧嘴一笑,骆志松一向面冷语少,除了和殿下说话,这府中小厮,他几乎只是见面不过点头笑,此时能得他这样一番话,当真有些受宠若惊。
目送骆志松清瘦的背影离开,小厮兀自立在那里怔了好一会才返回,刚及门房,正要推门再进去睡个回笼觉,就听得又是一阵叩门声。
“今儿这是怎么了?莫非要发生什么大事?”顺着声音看向大门,略一愣怔,兀自喃喃嘀咕着,转脚去开门。
“吱”的一声,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细缝,隔着门缝看去,一眼看到面前人,小厮立刻面上一惊,嚯的将门打开,“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真真是何时出去的我都不知道,快进来。”
随着门扉打开,一个小厮穿着的人踏着月色跨脚进来,虽同是小厮,可他身上衣料的质地,明显是比这守门小厮不知要高级多少倍。
“殿下又吩咐您去做事了吧?”开门小厮啧啧两声,“真是辛苦,方才骆先生刚刚进去,这个时候回府,想必是有要事商量,殿下跟前少不得您伺候,又要一通累了。”说着话,又是啧啧两声。
进来的小厮本根本就没有搭理这开门小厮,莫说与他搭话了,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踏步就朝内院而去,只刚刚提脚不过几步,忽的听到“骆先生”三个字,悬起的脚像是定住一般,顿时一颤,僵持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又幽幽落下。
转头看向开门小厮,“你说什么?”眼底阴翳与萧祎简直如出一辙。
开门小厮本是客客气气满面笑意,忽的迎上他这目光,顿时身上打出一个激灵来,“我……我说……说,骆先生刚刚来。”
“骆志松?”一个小厮,却是张口直呼府上殿下最为看重的宾客名字,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凛冽。
开门小厮心头一颤,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点头道:“是啊!”
得到答案,那小厮眉头紧蹙,眼中一道厉锋闪过,隐隐含着惶惶不安,嘴皮一抖,转头嚯嚯直朝内院萧祎书房方向奔去。
瞧着他的背影,开门小厮正欲转身,忽的眼尖,一眼看到他衣袍背后扯开一道口子,在凄白月光下,那口子仿似一只妖怪的嘴,狰狞可怖。
“嘿,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衣裳都破了。”
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开门小厮摇着头转身回去。
刚刚进来的那小厮走的急,一双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踏踏声,在这寂静的后半夜,格外响亮。
浑然不觉,身后不远处,一个黑影飘飘忽忽如同鬼魅,始终跟着他。
萧祎的书房外,有一片小池塘,夏日荷花灼灼,开的密密实实,此时秋意渐起,荷花已败,只池塘中的残败花枝还留在其中。
管家说是让人收了,偏萧祎说“留得残荷听雨声”不失一种意境,就暂且留了下来,只是枯败的样子,实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让人看了不禁心头发堵。
行至池塘边,那小厮步子慢了下来,正调整着呼吸,抬手用衣袖擦额上汗珠子,忽的听到背后一阵密仄仄的脚步声逼近,顿时心口一跳,猛然回头。
迎面就看到一个黑影朝他扑来,带着凛凛杀气,手中一把银光晃晃的匕首在月光下闪闪生辉,只光泽幽寒,不及那小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