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颂目光沉沉地看向云初,大袖一挥:“你莫不是被秦王的皮相迷了心窍吧!婚姻之事,岂是儿戏!
合则留不合则去,你可有想过将来若与秦王有一儿半女,又该如何安置?
到时你又真的能狠下心,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多少女子困顿于后宅,皆因放不下儿女,委曲求全。”
云初一噎,两世她都不曾有过孩子,这种事情委实没有想过。
“且不说别的,楚家之人皆好女色,官家以后若赐女人到秦王府上,你又该如何?
整日与那些女子争风吃醋?又或者视而不见、忍气吞声?
仅凭这一点,楚家之人,实非良配!
如今你既处处为他说话,想来多少对他有些动心,你们这个年龄,正是儿女情长之际,鉴于你以上所说,这桩婚事到这个地步,我不同意,也不反对……”
说到此,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初,继续道:“我明白,此时若反对,你们一定更想到一处去!
此事暂且搁置一旁,仓促成婚绝无可能,且处上几年,等到热情冷却一些,咱们再来讨论此事。”
说完这些,云颂不再看云初的神色,拂袖离去。
云初怔怔地站在原地。
父亲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古人,说出这番话,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将她在这场婚姻中,可能遇见的种种情况,设想得清清楚楚。
而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古往今来,婚姻之事皆不可儿戏。
她第一次想要认真地问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要与楚沄在一起的决定,究竟是冲动之下顺势而为,还是动了真情?
……
进了宫的长公主,正与皇帝坐在一处吃茶聊天。
“听说云监正回京了,官家可曾召见过他?”长公主笑着问道。
皇帝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那老头子脾气倔的很,我先晾他一晾,再见他不迟。”
长公主自来对皇帝的脾性最为了解,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些缘由。
“官家可是对六郎和云娘的亲事不满?”她试探道。
“云七娘和六郎只见过数面,虽说救了六郎的性命……也不至于到情根深种的地步。
六郎那日跑来跟我求赐婚的时候,我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皇帝皱了皱眉头。
长公主闻言,眉梢一挑:“官家可是觉得……六郎被她迷惑了?”
皇帝沉默地看向她,没有开腔。
这些天来,对于此事,他多少有些猜忌。
况且,云家那丫头,向来喜欢装神弄鬼……
长公主了然一笑,意有所指道:“这件事说起来,是六郎莽撞了些,云监正的妻子早丧,辛辛苦苦把闺女养这么大,结果,六郎为了能娶人家,不等人家亲爹在京,直接求您给赐了婚,搁谁身上都受不住。听说云监正自幼把这闺女当成男娃养的,这得多寒心!”
皇帝脸上有些讪讪:“阿姐又不是不清楚,六郎身子那点隐疾……
好不容易碰上个能治他病的,不过是个王妃的位置,只要能把六郎治好,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长公主呷口茶:“官家此言差矣,云娘不止救了六郎,也救了我们家二郎呢!若她救人是为了让人以身相许,我也不会把她收作义女,收作媳妇岂不是更得我心!”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六郎,不待人家父亲回京,就心急火燎的求您给赐了婚,八成是自己心动了……
倘若云家父女是贪慕权势之人,六郎也不至于如此仓促行事,这般仓促,定是知道云父八成会不允,您说是吧?”
“阿姐说的有道理,看来这件事,是我多疑了。”皇帝沉吟道。
长公主笑着劝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之前赐婚的事,把人家亲爹跳过去了,咱们为了六郎,委实做的有些过分。
云监正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宠女儿,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女儿假死出京。
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六郎一直性子孤僻,身子又不好,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您可别把人家媳妇给吓跑了。”
皇帝一听这话,想到自家儿子当初来求赐婚时,八匹马都拉不回头的倔劲,连连点头:“阿姐说的极是,阿姐放心,我都记下了……”
……
云颂从儒雅斋出来,便被皇帝主动宣进了宫里。
叩完大礼,皇帝刚让平身,云颂便直接伏地禀道:“微臣小女顽劣,野性难驯,承蒙官家和秦王殿下垂爱。然,小女自幼丧母,又是长女,寻常人家都是不愿娶的,又怎能配得上秦王殿下,微臣实在惶恐,还请官家三思……”
皇帝一听这话,见他对赐婚之事果然心有不满,想到长公主劝诫的话,非但不恼,反而笑的越发和煦。
“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云七娘端庄贤淑,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又得爱卿真传,与六郎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这桩亲事,朕满意的很!”
说罢,对着大太监莲公公使个眼色。
莲公公赶紧上前将云颂扶起。
云颂颤颤站起身来,一张娃娃脸犹带着忧虑之色。
皇帝见他不再伏地不起,心下一松,又观他面上却不喜反忧,想到长公主所说“低头娶媳妇”的话,赶忙温声问道:“爱卿可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云颂张了张嘴,面上带着欲言又止的为难。
“爱卿有何顾虑,但说无妨,朕一定为爱卿做主!”皇帝鼓励道。
云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