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木栅大敞的山舍一路问人,玄微和陆晅打听到了有关郁氏药厂的消息。
听说二十年前就关门倒闭,之后被拆,夷为平地,如今已成为百亩良田。
丧女之痛让郁月白一蹶不振,曾经蒸蒸日上的企业,跟着领袖变得颓靡,从此倒塌,再无翻身时日。
年代久远,但找些老人还是能得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女孩的名字,郁笛。
又比如,郁家现在的住处。
请了位黑袄老爷子指引,又走了几里远山路,他们到达郁家。
一栋两层小楼,外观偏欧式。院落的布置很有条理,像一座微缩园林。
这间房子在一众规矩村舍中有些突兀,看起来饱经风霜,但放到如今赏析仍是时兴养眼的,屋主的特立独行可见一斑。
也难怪所有人口中描述的少女郁笛,是那样大胆,鲜艳,前卫,寥寥几句,就有生动画面。
黑袄老头只带他们到门口,提醒道:“郁老板脾气大得噻,我看你们未必能进门。”
陆晅点头感谢,送他一包现买的烟。
老头欣然接过,与他们挥手道别。
铁栅栏外装了可视听门铃,玄微按了按。
大门紧闭,并无反应。
没人吗?
她又摁两下。
那边总算有人接听,是个女人声音,“哪位?”
呃……玄微不知如何介绍自己。
陆晅接话:“夫人你好,我们是从杭城过来的,有些事想拜访下郁先生。”
女人沉默,须臾:“什么事?”
玄微扬声,直叙来意:“当然有关郁笛的事。”
啪,对面挂断通话。
陆晅:“……”
他扶额:“你傻不傻啊。”
玄微拧眉:“怎么了?她不是来开门吗?”
陆晅单手揣兜,叹息:“你看看她来不来。”
两人在凉风里站立良久,果不其然,那扇门毫无动静。
被冷了半天,玄微捏拳:“怎么可以这样?”
陆晅包住她不快的小拳拳:“你没听刚才那个爷爷说?郁老板脾气很大,肯定不想再提这些伤心旧事,先把人骗出来才是当务之急,你门都没进就把什么都抖出来,把人家当傻子看么。”
玄微磨牙:“你们人类真的好事逼!”
“这怎么又事儿逼了,”陆晅不免共情:“如果我经历这种事,我也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
玄微撇撇嘴:“那怎么办呢。”
陆晅不语,又按了一下门铃,无人搭理。他又按多下,洋房也跟没人住了一般,空无回应。
陆晅拉着玄微在院子外走了圈,找到离窗扇最近的落脚点,大喊:“郁先生!我们从灵缘山来的!空弥说有事要告诉你!我们只是帮他带个话!”
帷帘将窗内掩得严严实实,像是闭上了眼,从此对世事不闻不问。
风抚动园圃里草木,窸窸窣窣。
陆晅心想或许等不出人了,刚要转身,身后哗啦——一响,那扇窗被人从里拉开。
一位鬓角花白的年迈老者立在其中,微有些驼背,面貌却精神严肃。
他高眉深目,瞳光锐利,只消一眼,就让人感到压迫。
陆晅和玄微俱是一怔。
陆晅猜他定是郁月白,极快反应过来,礼貌道:“郁先生,打扰你了。”
老人唇畔纹路一动:“你们进来。”
终于能够进门,陆晅敛色,不到处多看,以显礼数,希望对接下来的谈话有益;无奈玄微视线乱窜,脑壳乱转,像要将这家看个彻底。
她还小声评价:“这家风水好差,阴森森的。”
陆晅捏紧她手指,制约她言行。他顺势也扫了圈,他看不出玄微口中所言,只觉得低调奢华,有审美,头顶水晶吊灯都格外别致,像从海外特意购回,就是光线昏暗,窗也不开,的确没太多生气,像华服老人只能吊着一口气活着。
玄微呼痛夺回自己小手。
郁太太一身长白毛衣,人很纤瘦,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她打量两人几眼,招呼他们坐到沙发,径直去厨房沏茶。
郁月白已经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
一路见闻,都是说他萧条,落魄,人生不幸,可等真正看到本尊,却发现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得体,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应该每天都会剃须,面貌相当干净。他穿着灰衬衣,外夹黑色针织开衫,周身仍是矜贵的商贾气场。
他把镶着金纹的棕色手杖架到一旁,开门见山:“你们是空弥什么人?”
玄微道:“我在灵缘寺上班。”
郁月白眉心自带一道川,此刻拧得更紧:“女的?”
“不可以吗?”玄微回嘴:“我又不是和尚。”
郁月白未多问,视线偏来陆晅身上。他对这个青年印象更好。
陆晅也忙说:“我是她男朋友,”他出示自己名片:“是陪她过来的。”
郁月白接过去瞄了眼,见他年纪尚轻却在新兴产业拥有不俗资质,再望回陆晅时,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说吧,”郁月白接过夫人递来的茶,“空弥要告诉我什么事?”
他语气讥诮,或许自己都不曾觉察。
玄微道:“能看看你女儿照片吗?”
郁月白立刻排斥反感到极点:“不可以。”
他已然动怒,把茶杯一下重叩到茶几上:“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个来,那赶紧滚。”
郁太太正放着客人的茶,顷刻被吓得不敢动,随即就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不是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