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在礼堂待到结束。
听讲英语的人讲了一半,两人眼神对上,默契地从旁边的门一起跑了出来。
外面雨下得不大,池野问闻箫,“想去哪儿?”
闻箫没回答,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池野算算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六点走,约了八点半送五金材料。”他手闲不住地捏了捏闻箫的耳垂,还评价,“好软。”
闻箫没拍开他的手,只在池野捏了好几下还不知道收手时,才凉凉开口,“再捏就红了。”
没敢说自己抱着的就是这样的想法,池野颇为遗憾地停下动作。
最后没去别的地方,两个人一起回了教室。
整层楼都是空的,从后门进去,黑板没来得及擦,物理老师狂野的板书都快写到墙上去了。每张课桌桌面上、抽屉里都放着满满当当的书,有的还立着水杯水壶饮料瓶,一眼望过去,杂乱又花花绿绿。
池野拉开椅子,挨着闻箫坐下,看他把一本题集翻开,又拆了笔盖准备做题。
不知道是因为环境还是因为旁边坐着的这个人,池野的情绪完全安分下来,他趴在课桌上,眼睛朝向闻箫,连语气都缓了:“你站在台上的样子特别……好看。”
原本想找一个更高端一点的词,但临到说出口,池野又觉得,“好看”这个词朴素却足够贴切,反正,没一个词能形容出来。
写字的笔一顿,闻箫没看池野,“不睡觉?”
池野懒懒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睡觉?”
转过头,闻箫的小手指在池野眼下轻画了一道,“黑的,昨晚睡了多久?”
“好像三个小时,没注意。”池野撑着额角,“今天早上五点过就醒了,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开心的梦。醒了睡不着,去网上翻医学论文看,找到一篇最新的,明明跟我妈的病有点差别,还是全英文,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挨着挨着看完了。”
操场上有两个班在上体育课,时不时会有尖锐的哨声交错着传过来里抽出白色耳机,一头接在手机上,开始点按屏幕。
正好奇闻箫要听什么,还没问出来,池野右边的耳朵就被塞进了耳机。
是下雨的声音,很催眠那种白噪声。
闻箫问他,“白噪声可以吗,还是轻音乐?”
“现在听的就行。”见闻箫要把另一边的耳机也塞过来,池野开口,“一起,一人听一边怎么样?”
“好。”把白色耳机在自己耳朵里戴好,闻箫手盖在池野的眼睛上,“快睡,时间到了我叫你。”
光线被阻隔,眼前变暗,池野压制着的困意浮上来,全身涌起倦怠,“好,那我睡会儿。”
等确定池野的呼吸变得平缓,闻箫注视着他眼下的青影,好一会儿,才端正坐好,开始做题。
许光启手机忘在了办公室,回来拿上准备下楼回礼堂,经过教室时,无意识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他停在了走廊的窗户边,没再迈动步子。
隔着玻璃,能看见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两个少年挨着,一个坐得端直,蓝白色的校服整洁清爽,连领口都翻折得规整,正略低着头,握笔做题。
旁边那一个趴着,脑袋枕在手臂上,朝右边侧着脸,已经睡着了。校服领口歪歪斜斜,拉链估计又没好好拉上,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散漫模样。
一条白色耳机线连在两人中间。
雨已经停了,天光亮起来,教室里乱乱糟糟,许光启悄悄拿出手机,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对焦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大概就是他喜欢当高中班主任、喜欢教这群少年人的原因。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天天闹腾得让人头疼,时不时能把人气得原地昏厥,偶尔闯出来的祸不大不小但收尾费心费力——
但,不就是因为朝气蓬勃、天不怕地不怕、一切都有无限可能,所以才被称作“少年”吗?
他自己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变得圆滑而平庸,但他也曾想过仗剑走天涯,想过触摸天外天、成为人上人。
他一直怀念的年少时的无所畏惧,在池野,在闻箫,在很多少年人身上都看到了。
上晚自习前,教室里闹哄哄,许光启在教室门口板着脸招呼,“整层楼,就我们班声音最大,让你们把音量放小一点,是要了你们的命还是什么?”
他吼完,教室里能稍微安静一分钟,等他走了,分贝又立刻恢复。
许睿激动得就差原地起跳了,“靠,闻箫,从今往后,你就是箫哥!你那一套搞物理的思路太牛了,重点是我竟然全听懂了!”他与有荣焉:“我回来路上,不少隔壁班的尖子生都觉得闻箫牛爆了,算他们识货!”
闻箫听见“箫哥”就想起“池哥”这个称呼,又忍不住想,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赵一阳抱着笔记本,捶桌子,“只恨我没有开录音,确实精辟,比物理老师念叨的思维模式实用,”他抱拳,“大佬就是大佬!”
闻箫忽地想到,要是是池野,他会怎么回答?
想来想去,闻箫答道,“过奖,承让。”
许睿一愣,慢三秒说出来,“我靠,这一刻,箫哥仿佛池哥附体,只用了四个字,就表达出了好几个层面的意思!”
赵一阳深有同感:“对,比如嘲讽。”他转向闻箫,一本正经,痛心疾首,“闻箫,你被池哥带坑里了!”
指尖的笔被转出了花式,闻箫没有否认——自己确实被池野带坑里了,比如,早恋。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