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篱笆外面渐渐走近,黑色的长靴迈过木质台阶,初晨的微光无法清晰地照亮他的身影,让人看来就像是一只飘荡的鬼魂走进了酒家。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像个死人一样瘫在酒桌上的花无凤,然后径直朝着小二走去。右手轻轻一张,插在门上的剑忽然像是有意识一样的飞回剑鞘。
“拿出来。”他对着时迁说,语气非常平淡,就像是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时迁胆子很大,但是却不蠢,他当然知道在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个杀手的人面前说谎毫无用处。于是,他颤巍巍地拿出了钱袋,来不及摸走一个钱币。
董老板看到这情形,当下也明白了一大半,原本有些害怕的情绪瞬间就给怒火代替了。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时迁,右手比出一根食指,因情绪激动而不停颤抖着,好半天也就只吐出了一个字:“你!你……你!”
黑衣剑客接过了钱袋,在手上抛了两下以后反手扔到了花无凤的桌上,然后,他的剑忽然出鞘,刺向了时迁。
他想试一试,这个小二刚才能躲过他的剑究竟是运气还是深藏不露。
时迁的双眼被一阵剑光笼罩,脸上的肌肉还来不及颤抖,做不出任何表情,一如他的身子一动不动。这情况类似于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在遇到他的第一时间你可能会想这个孩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哭?他的父母呢?可就在你想要上前询问的那一瞬,这个前一秒还在哭泣的孩子忽然止住了哭声,回头阴恻恻地看着你,嘴角还挂着一抹狞笑。这时,一般人的大脑都会进入短暂的麻木状态,陷入一片空白。
但这短暂的停滞足以要了时迁的命!
就在时迁与董老板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柄同样火红的长剑挡住了黑衣剑客手上之剑的去路。时迁得以幸存,反映过来以后立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身后的董老板一把捂住时迁的嘴,一边向两人赔笑一边拖着时迁离去。
“蠢货!你还想不想要命了,这种时候还敢乱叫!”
看来梅子戏的董老板还算个明白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在这种蓄意杀人的情况下最好办法就是抽身离开。
时迁躲在门后面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下坠。
董老板看了以后给他递了一碗黄梅酒压压惊,“你这混小子,也不看看刚才救你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就敢偷人家的钱,要不是人家心地好,只怕刚才你已经人头落地了。”
时迁抬头:“他是什么人啊?”
董老板皱眉道:“我哪里知道,反正是个高手。”
闻言,时迁翻了翻白眼。
屋外,两柄血红的剑依旧搭在一起。
“他偷了你的钱。”黑衣剑客冷冷道。
“我知道。”花无凤回答。
“那你还阻止我?”黑衣剑客依旧板着一张脸。
花无凤淡笑道:“罪不至死。何况,对于穷人能帮多少是多少。”
黑衣剑客显然不信,讥讽道:“想不到花神子还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你认识我?”花无凤皱了皱眉头,紧紧盯着对方,“你是谁?”
黑衣剑客率先收回了佩剑,冷冷一笑:“南山七剑之一的花无凤天下谁人不识。”
花无凤却没有收回花剑,甚至还指向了黑衣剑客的脸,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掷声道:“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莫回风。”他推开了花无凤的剑,冷冷瞥了一眼:“你也可以叫我黑无常,阎罗殿的黑无常。”
花无凤的脑海骤然闪过一丝疑虑,他将手上的花剑重新归鞘,抚正了自己的衣襟,然后转身。
黑无常莫名失笑:“难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家神子也会怕鬼?”
鬼指的自然就是黑无常自己。
“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黑无常哑然,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不知道十方炼狱里的无常,而且还是这位身居高位的花家神子。
黑无常的哑然确实有理,十方炼狱虽不是如南山一样的名门正派,可它的名气却丝毫不比南山差上半分,甚至还要比南山隐隐强上一线。南山有当世第一剑客南宫寻,十方炼狱有当世第一刀客断水,南山有七把仙剑,十方炼狱有十殿阎罗,况且南山的七把仙剑中有四把的主人才不过堪堪地玄境界,余下的三把怎么打也不可能是十大殿主的对手。
总之,南山是天下正道第一,十方炼狱是天下魔道第一,眼前的花无凤没有任何理由不知道十方炼狱,也没有可能不清楚十方炼狱中每个殿都有各自的黑白无常。
他黑无常就是十方炼狱中最强之一的阎罗殿的黑无常,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花无凤在耍什么花招,黑无常都不会介意,因为这次他是来找花无凤帮忙的。这个世界上能帮到他的人或许不少,但是他确信只有花无凤有可能肯帮自己,剩下的人绝无可能,无论正邪。
所以他拦住了花无凤的去路。
花无凤皱着眉头看向黑无常,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想要计较刚才的事情吗?
黑无常抢在花无凤前面开口了:“听闻神子殿下平生有三大爱好,爱剑爱酒爱美人,今日我这有一壶好酒,不知神子可愿赏脸喝一杯?”
“不赏。”花无凤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么直接,不会顾及会不会打别人的脸,“你指的的酒如果是黄梅酒的话,那我已经喝过了,你可以看看桌上的四个酒坛子。”